“霍老爺說笑了。”
老頭笑着讨好道:“您都睡六個時辰了,早飯時候老仆等就沒敢喚醒您。”
噢,怪不得老頭闖了進來,估計人家都來好幾趟了,見我愣是不醒,實在沒辦法,才借收拾碗筷把我吵醒了過來。
等等,收拾碗筷能有多大動靜?該不會夢裡那幾巴掌他真扇過吧?
見我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老頭也上下自我打量一番,奇怪地問道:“老仆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
看他表情就知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那個,昨天晚上吃撐着了,到現在也沒有一點餓意。不如老人家到隔壁先叫上我哥去吃飯。”
“霍老爺實在是太客氣了。”
老頭躬躬身,以示對我稱呼他老人家的惶恐,之後道:“令兄已經向我家老爺辭别,領了路牌返往大南朝境内。”
說到這裡想起一事,于是探手入懷。
“早上來的時候,令兄問老仆要了筆墨紙硯,給霍老爺您留了封書信,囑咐老仆一定要親自交到您的手裡面。”
接過老頭手中那個疊得很厚的紙折,我以為辛瀾平發了多大的感慨?哪知道打開後隻有八個海碗大小、像烏龜亂爬一樣東倒西歪的字:天地有緣、江湖再見!
字不咋地,但關鍵夠大,也或許是真情流露的關系吧?雖醜,卻也透着幾分潇灑。
出奇地,我心中沒有絲毫的傷感,嘴角反而溢出笑意。
這才像我心目中的盜帥,來得突兀,去的灑脫。
勸走老頭幾人,我進了隔壁的房間。曾經薰走過我的酒氣不再,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墨香。
端起桌側盛水的小碗,向已經幹涸的硯中注入少許清水,用墨棒磨濃。我提筆蘸墨,點向估摸還剩了四五張、鋪摞在桌子中央的紙面。
此時窗戶開着,唰唰聲入耳,天地頓時連為一體,不分界限。偶爾風過,仿佛有絲絲清涼撫上臉頰。
與辛瀾平相遇的一幕幕情景、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幅幅畫面,乃至許久以前發生過、殘存于腦海中的一些記憶,便這樣亂七八糟、卻異常安靜地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窗外雨複下,
亂把花澆,
淡淡心思難斷流。
不舞飛天不吟志,
隻求無憂。
莫笑格局小,
自在逍遙,
偶寄閑情詞一首。
追憶往事無非是,
幾——
收筆、放筆,背負雙手,以睥睨之姿踱至窗前,雙目穿透風雨,望向遙遠、遙遠、遙遠的天際……
盡情裝叉之際,身後忽然傳來盧道元的聲音道:“兄弟為什麼不一筆書盡?”
我去,這貨啥時候進來的?
我忙回身之際,隻見盧道元已經提起了擱在硯上的毛筆道:“不過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就讓做哥哥的替你收個尾。”
“别、别、别!”
我吓得忙一把撲過去,把最上面那張寫了字的紙抓起來,三兩把扯成了碎片。
我倒不怕幾個字落下後讓時間停止,我實在是不确定盧道元會不會像我般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中去?到時候一個大活人在我屋中“嗖”地就沒了,還是位當朝國公!屁股後面追着殺我的人不得有幾萬或十幾萬?我可沒那大變活人的本事,把他再給變回來。
“盧哥、盧哥!”
看着盧道元那雙因為驚訝我的過激反應而瞪大的雙眼,我慌忙解釋道:“兄弟那幾個爬爬字您也看見了,本就打算寫完便撕掉的。您如果一落字,我再撕不成大不敬了?可不撕了它,讓别人看見,兄弟我實在是丢不起那個人啊!”
盧道元瞅了我半天,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說實話,兄弟你那字确實是夠醜的!”
“你看!”
我叫了起來道:“連你也笑話我不是?”
“好,不笑,不笑!”
嘴裡面說着不笑,盧道元卻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我去,我的字有那麼醜麼?
擡頭看見我一臉黑線的樣子,盧道元終于艱難地止住了笑聲道:“不笑了,不笑了,那做哥哥的就等回去後再琢磨結尾。如果那時候還記着這首詞的話。”
那成,回去後你記不記得都無所謂,反正在你自己屋裡頭,别說變沒了,就是原地爆炸了,又關老子毛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