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我一臉警惕地望着盧道元。難道他想用這種辦法分化我和辛瀾平三人?
“晨間,老夫叫來柳誠然和趙凱柱,本意是想徹底化解他們二人和孟統制之間的恩怨,其時令兄也跟了過來。不過如此正好,老夫便請他代表先生,将闖大北朝馬陣的功績讓給孟旺扉,以安孟統領之心。當然,這裡面也有老夫想要拉攏、安撫邊關将士的一點小心思。孟旺扉是軍中之人,由他來做這個标杆,起到的激勵效果要更好一點,所以還請先生體諒。至于對先生的補償,老夫承諾,将來先生得到的好處,絕對不會比那個虛名帶給先生的利益要少。”
盧道元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貌似誠懇地向我講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不知道這老小子是不是在演戲?不過我也壓根不在乎那什麼好處。人家就那麼一說,虛頭八腦的,我要當真才真是傻了。
于是我嘿嘿笑道:“國公大人多慮了。功名富貴如浮雲,霍某從來也沒有把它們放在心上。”
盧道元不理我裝叉的模樣,繼續說下去道:“還有一事也請先生諒解。”
我去,這盧道元是有多對不起我?先是于我不在場的情況下把我的功勞讓給别人,這回更是不說幹了啥事,直接先向我道歉。
不過這或許也隻是盧道元的一種手段。
和人快速拉近關系的辦法有兩種:一是給人恩惠,二是欠人恩情。盧道元這是要雙管齊下啊,一邊許以我承諾,引發我内心的貪欲,加強我對他的期待,一邊使勁給我臉上貼金,塑造我内心的優越感,為能有權力去原諒一位國公大人而沾沾自喜,哪怕我都不知道盧道元究竟哪裡對不起我?
如果是在另一個世界,有人肯給我高攀的機會,我估計立即就跪舔了,可在這個世界,哼哼,這個感覺也依舊是蠻爽滴嘛。
所以做為回禮,我裝出誠慌誠恐的樣子道:“大人折煞小的了。其實小的有很多話想對大人說,概括起來就是:國公大人好啊,就是好啊,國公大人的恩情深似海呐!”
說到動情處,我挑着大拇指唱了起來道:“唱支山歌給國公大人聽,我把國公大人來比母親……”
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擡人,誰還不會拍個馬屁?何況我剛受過柳誠然和趙凱柱那對二貨的熏陶,都不用措詞,直接現搬現用就好。
盧道元的嘴張得絕對能塞下一個雞蛋,愣了半天,這才哈哈大笑起來道:“先生真幽默。”
然後臉容一肅,立馬又恢複了假迷三道的正經神色,懇切道:“老夫之所以說請先生諒解,是因為柳、趙二人與孟統制之間的嫌隙已消,理應立即安排他們加入侍衛編制,但老夫實在愛先生之才,所以假借為二人放假三天,實則讓他們去遊說先生留下。”
我去,難道我真的是先入為主,對人家盧道元産生了偏見?我這裡嘻嘻哈哈,一個勁打岔,人家卻是一片赤誠,什麼話都攤開了講。不論盧道元要留下我是出于好心還是歹意?單這份真誠就讓我讨厭不起來啊。
但這還不至于讓他向我道歉吧?
“不過在此之前,老夫需要試探一下柳、趙二人與先生之間的關系,以免有人因私心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盧道元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不用問,我也知道一定是柳誠然說了我什麼壞話。
“看先生表情如此平靜,應該已經猜到了試探的結果。”
看着盧道元故意做出的欲言又止、想勾起我興趣的表情,我心裡面忽然冒出一個詞:枉做小人。老子能不知道柳誠然那德行?用得着你盧道元再借诋毀柳誠然來拉近和我之間的關系麼?
但不得不承認,人和貓一樣,都是充滿了好奇心的動物。越是認定盧道元會說什麼?就越是想聽聽他說的和自己猜的一樣不一樣?這種心理或許是想驗證一下自己有多高明吧?畢竟能證明自己的正确性,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嘛。
“在下愚鈍,還請大人明示。”
我也裝出一臉無辜地望着盧道元。
見我裝糊塗,盧道元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盧道元應該認為我不表達自己的真實意圖是對他的畏懼,而請教則是在向他示好。
很多人的奴性,不就是從裝糊塗開始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麼?你怎麼能比領導還聰明呢?那讓領導多沒面子?還不仔細聆聽,然後感謝領導的教誨與關照?
所以,隻要我還想在大南朝呆下去、隻要我還想在大南朝過得好,盧道元的身份就必定會對我産生壓力。這不,我認慫了、開竅了、開始在他面前裝無知了!
“先生過謙了!”
收斂了笑容,盧道元卻并沒有在我面前表現出高人一等的領導姿态,依舊平靜地說下去道:“趙凱柱質樸未消,他隻是單純從感情上希望先生能夠留下。看得出來,他從心裡面與先生走得很近。”
趙凱柱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盧道元的反應卻在我意料之外。我該說這位陳國公城府深沉呢?還是平易近人呢?總之他這個态度不僅讓人讨厭不起來,甚至都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受柳大坑那個爛貨的影響太深了,以至于神經過敏,看誰都覺得像是奸詐之徒了呢?
“柳誠然則對是否應該留下先生另有提議。”
這個柳大坑,背後給人下絆子的手段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讓我失望啊。
“他怎麼說?”
我真的很想知道柳大坑又準備給我挖一個什麼樣的坑?
“柳誠然說先生與令兄無論從身高、相貌,還是口音上,都有較大差異。”
盧道元觀察着我的眼神,盡量用聽起來更為舒緩的語氣道:“因此他認為,先生兄弟二人的來曆和身份都值得商榷。”
說到這裡,我算是知道盧道元為什麼要我諒解他了?這是一不小心,把我不想讓人知道的黑曆史給挖出來了啊!
來曆麼?當初柳誠然參與編造我和辛瀾平的過往時,采取的是避重就輕的策略。隻要不刻意推敲,沒人會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但現在,柳誠然卻自己把它攤開來讓人看,自然是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