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眯眯地看着柳誠然,語氣輕蔑道:“你救他一百次,他照樣會為了利益出賣掉你。為他動怒,他還不配!”
柳誠然氣得臉色鐵青,但剛受到辛瀾平的警告,不敢出言不遜,隻是惡狠狠地瞪着我,一副恨不得把我當成食物吃掉的架勢。
“哥!”
趙凱柱弱弱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道:“難道你們說的是昨天沖亂了大北朝兵馬陣形的那位英雄麼?”
沖亂了大北朝兵馬陣形?我聽得都有點哭笑不得了。就算軍都城統領要造勢,也不至于這麼誇張吧?況且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削弱他的戰功?他如此賣力地營造出一個英雄做榜樣,難道不怕用力過猛,最後隻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我這邊胡思亂想,那邊柳誠然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起來道:“本将軍倒是忘了,既然柳某的手下有僥幸存活之人,統領大人也應該知道柳某找到了那位英雄,那他為什麼還要下令殺本人?”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我才反應過來,看柳誠然那麼激動,還以為他看到希望了呢,原來是徹底的絕望了。因為如果軍都城統領明知道柳誠然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依然要柳誠然死,那麼就說明那位所謂沖亂了大北朝兵馬陣形的英雄在統領大人心裡面其實并沒有那麼重要,起碼不會因為那個人就放過他柳誠然。
“可是——”
趙凱柱明顯欲言又止,估計是見柳誠然情緒太不穩定,怕惹怒他,才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懶得理這小子,甚至懶得理會正面臨的一切事情,隻想甩開麻煩,悠閑地在高原上迎着輕風搖擺,對着夕陽撒尿,過夢想中自由自在的頹廢生活。
這時候最理智的人變成了辛瀾平。要不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他望向趙凱柱問道:“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事情?”
趙凱柱則望望柳誠然,又看看我,遲疑道:“那位英雄不是統制大人的侄子麼?怎麼小趙又聽你們說——”
“你說什麼?”
柳誠然見鬼似地叫了起來。
“不是統領大人麼?怎麼又成了統制大人了?”
我被這個世界的官職弄暈了。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什麼?這不好像評書裡面的稱呼麼?如果不是差點把趙凱柱當成花木蘭,怕再犯這樣的尴尬錯誤,我都要問問他們的統帥是不是嶽飛嶽爺爺了?或者韓世忠?種師道?
“你把這件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這時候依舊是辛瀾平保持了足夠的冷靜。
經過趙凱柱的講述,我們捋出了一條時間線。
首先,軍都城統領陸功成接到自己頂頭上司:峙北、南屏、宣德、報國、軍都五城統制孟化龍孟大人的侄子:孟旺扉、孟将軍要來軍都城巡視的文書,着陸功成接待并照顧好這位“太子欽差”。
接着,軍都城外大戰爆發。目睹了有人于大北朝軍中奪馬而出一幕的統領大人萌生了一個想法,即樹立一個抗擊大北朝人馬的英雄形象。如果這個典範上報到朝廷,那麼軍都城和他陸功成的名字勢必會被那些朝廷重臣們記住,甚至會讓當今皇上都知道有他這号人物的存在。
然後,柳誠然在率人找到我的時候,遭遇了戰敗卻沒有逃走、而是在迷霧高原上流竄的小股大北朝人馬的襲擊。有重傷未死的士兵于彌留之際被追蹤大北朝潰軍而來的胡铨述發現,于是,柳誠然臨陣脫逃之事敗露。得到報告的統領大人勃然大怒,這才下達了一旦見到柳誠然,立即射殺,将屍體或首級帶回去示衆的命令。
至于首先知道孟旺扉是那位英雄的人,就有點意思了。因為他不是負責接待孟旺扉的陸功成,也不是同為馬軍正将的呂孝謙,也就是趙凱柱口中向陸功成建議派兵襲擊大北朝營地的呂将軍,而是職位足足比孟旺扉小了兩個等級的胡诠述。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如果辦好了,統制大人孟化龍默許了衆人對他侄子的推波助瀾,那麼大家以後就都可以抱着孟大人的大腿受益,一級提攜一級,從上到下形成一個牢固的利益共同體。可一旦統制大人不認可衆人的行為,或是怕犯下欺君之罪、或是覺得不必要收攏這麼多的人做他的小弟,追究起責任來,那時候一級一級向下推卸責任,胡诠述将最終成為那個替罪羊。
當然,也不排除這一切都是胡诠述為了向上爬而自己想出來、并說服呂孝謙去向陸功成提出建議,從而最終得以實施的精密策略。
因為無論是當場擊殺柳誠然的命令,還是派出騎兵進入迷霧高原的動作,都更像是一種殺人滅口的行為。這也反過來說明胡诠述其實已經得到了柳誠然找到我的消息,不然不會如此針對性地安排下層層的殺人計劃。甚至當時柳誠然那個幸存下來的手下也是被胡诠述殺死的,目的是為了不讓消息擴散。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得知内情的胡诠述有了可以讓孟旺扉成為獨一無二勇闖大北朝馬隊英雄的想法。經過一番運作,從而便有了迷霧高原上那支名義上襲擊敵營、其實是為搜尋、獵殺柳誠然和我而出動的大南朝騎兵,也才有了見到柳誠然當場射殺,把屍體或首級帶回去示衆的命令。
事實上如果不是遇到我,襲殺真正在大北朝軍中奪馬而逃的人、讓孟旺扉取而代之的計劃已經成功。因為換做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一個人,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而沒有我,柳誠然也早已經屍骨無存。那時候,真相還不是任由操縱它的人編排?就算是我,擁有可以在這個世界裡複活的強大能力,不也被各種力量層層壓制,根本無力翻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