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傻缺!”
我沖着棗紅馬叫了起來道:“說你呢,大傻缺!”
“噓!”
耳旁忽然響起辛瀾平急促而緊張的聲音道:“霍兄弟,噤聲!”
“咦,你們這麼快就商量好計劃了?”
我正驚訝于辛瀾平和柳誠然的議事效率,感歎兩隻老狐狸如果不做對手,還是挺有默契的時候,眼角餘光突見不遠處的棗紅馬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後,像狗撒歡一樣,前蹄往起一跳,又猛地向下一踏,然後“嘶留留”朝我叫了一聲。
“哈,這個傻缺。”
我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叫他傻缺,它居然回應了,還真是個大傻缺。咦,老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發現辛瀾平的臉色都綠了,包括柳誠然在内,二人都是迅速爬到地上,耳朵貼上地面,一副撅着屁股等孟德的模樣。
“糟糕!”
我一拍腦門,忘了現在天色已亮。沒有了霧氣做掩護,任何的響動都有可能導緻被大北朝的巡邏人馬發現,尤其辛瀾平還是對方追殺的對象,如果真的有追兵跟着他過來,便很可能已經到了附近。
不過馬兒的叫聲能引來敵兵,首先傳來的不應該是對方馬兒的回應麼?又不是駝鳥,爬地上做出這麼個姿勢真的好麼?
過了老半天,這二人才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
柳誠然道:“迷霧高原經過夜晚狼群的掃蕩,一般很難有落單的人或動物存活下來,所以大北朝的人馬應該不會專門針對辛兄和——”頓一下才道:“霍兄弟,做出行動。所以咱們隻要能避開大北朝的巡騎兵,平安回到軍都城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顯然這貨對剛才的不快依舊耿耿于懷,不叫我姓霍的已經是很給我面子了,居然還帶了個兄弟。這人能屈能伸,将來怕不好對付啊!
辛瀾平顯然沒我這麼患得患失,也針對剛才的行為對我解釋道:“大北朝的巡騎兵屬于暗哨性質,因此他們都用網兜束縛了馬兒的嘴,防止馬匹發出嘶鳴聲的同時,也利于向發現的目标發動突襲。”
“呃——”
我有點慚愧,為剛才窺視他們後門的邪惡想法感到羞愧。
“兄弟,借你的刀用一下。”
正胡思亂想,耳邊再次響起辛瀾平的話聲。
我擡手把刀柄遞了過去。都一根繩上的螞蚱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疱丁解牛我沒見過,辛瀾平殺狼算是讓我長見識了。
他先抱住狼脖子喝了幾口血,稍解饑渴,然後刀尖往下一紮,唰唰兩下,一條帶着大塊根部肉的狼腿就被他剜了下來。再然後刀刃在切下的狼腿上劃了兩下,“哧拉”一聲,大約兩指寬一條狼皮便被從狼腿上剝離下來,待扯到狼爪部位,辛瀾平停了下來,一手手指挑起,另一手将狼皮繞爪根處纏一圈,從挑起的縫中穿過,打了個結,往緊一拽,這條沒有完全扯脫的狼皮就牢牢地系在了狼爪處。
辛瀾平如法炮制,隻一會兒的功夫,四條狼腿都被他剜了下來,兩兩相系後往馬脖子上一搭,一邊将刀刃在鞋底上蹭了兩下,遞還給我,一邊道:“兄弟,上馬!”
我去,殺狼不見血啊!
看着隻有刀刃上挂了點紅,此刻已經被辛瀾平蹭淨的刀身,我完全被他的手段給震住了。
之前見了辛瀾平被狼群攆得亡命逃竄的狼狽樣,下意識把他當成了和我一樣的普通人,但普通人能在十九隻狼的圍追堵截下安然逃走麼?普通人能從皇宮大内那種重兵把守的環境中盜走寶物麼?我真的是小瞧了他,這人恐怕就是小說中楚留香一類的絕頂高手吧?
于是我還刀入鞘,屁也不敢放一個地爬上了馬背。
辛瀾平輕輕一躍。我都沒有感覺到馬身前傾,身後已經多了一個人。然後他從我手中接過馬缰,夾動馬腹的同時,一帶馬缰,馬兒便順着他的指揮,悄無聲息向前方兩座緩峰之間的寬谷内跑去。一人一馬配合默契,就像是相處了十幾年的老搭檔。
打從心底裡佩服出來之餘,我也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道:“咱們騎馬走了,柳誠然怎麼辦?”
不到萬不得已,我連狼都不願意傷害,又怎麼忍心真的把柳誠然丢在這裡等死?
“他會追上來的。”
辛瀾平也不多解釋,直接說下去道:“從外貌上判斷,老哥怎麼也癡長兄弟你幾歲,就占個便宜,當回大哥。從現在起,辛某就叫霍雷雨,你還是霍雷風,咱們倆是親兄弟,大南朝湖州郡人氏,為兄十二歲那年,家鄉發大水,逃難途中與父母走散,兄弟二人……”
雷雨?雷風?咋不叫雷神呢?我這才知道他連鋒字都弄錯了,不過好像壓根就沒對過,否則我怎麼會姓了霍?無所謂了。
在辛瀾平的喋喋不休中,馬兒已經跑到了兩山之間。
輕輕一拉馬僵,馬兒停步,辛瀾平跳下馬,往地上一爬,俯耳仔細聽了起來。
身後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我回頭一看,柳誠然腳步踉跄地追了上來。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他的體力明顯消耗巨大,但這個速度還是不慢的嘛。
我有點幸災樂禍地看着柳誠然的時候,辛瀾平已經爬起身來,也不說話,而是伸手沖着左側方向的山谷處一指。
柳誠然同樣沒有說話,笨拙地爬上馬背,動作和辛瀾平形成天壤之别。
感受着背後有人貼上來,我卻是躲無可躲,隻能厭惡地向前俯身,突地又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