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這個假聖人甚至都開始在憐憫柳誠然了，于是笑着問他道：“你就不怕我餓急了，先讓你帶我去吃馬肉？”

“那就說明你又累又餓，體力不會比柳某強多少。如果真是那樣，聽到有食物，你的注意力一定會轉移——”

柳誠然是真實誠，那叫個有一說一，一點都不帶臉紅心跳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了？

“那你就可以趁機對我下手，對不對？”

我打斷他的話，慶幸地搖頭道：“還好老子别的本事沒有，挨餓的本事倒是不小。”

“霍兄弟挨餓的本事不小，殺狼的本事更高，但真正讓老哥心悅誠服的，還是霍兄弟你這副肚量。”

一旁的辛瀾平再次插話，先大大地滿足了一把我的虛榮心後，轉而一指柳誠然道：“不過這個狗官就是個鐵石心腸的無賴，沒有任何情誼可言。這種人留在身邊，如同養了一條随時會咬人的毒蛇，不如讓老哥我殺了他算了。”

賊和官果然是死對頭，辛瀾平張口閉口叫柳誠然“狗官”，聽得我那叫一個爽。哈哈，柳誠然，你也有今天？不過這“老哥”是怎麼回事？辛瀾平和我之間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近了？

“如果柳某沒有猜錯，堂堂八臂哪吒一定是在大北朝失了手，才被人家攆得在這迷霧高原上連夜逃亡。”

柳誠然這老狐狸看出我其實并沒有真想殺他的意思，于是調轉槍口，對辛瀾平道：“大北朝人的禀性八臂哪吒應該清楚，即便他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偷了他們的東西，你一樣沒有辦法在大北朝呆下去。非友即敵，他們可不像柳某這麼好說話。”

我聽得直翻白眼，柳誠然這貨居然認為他好說話？

或許在每個人心中，自己才是最善良的那個人吧？按柳誠然的觀點，比起那些認死理的大北朝人，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沒有什麼人不可以出賣，同樣的，也沒有什麼仇在利益面前不可以化解。這就是柳誠然自認為他好說話的地方吧？按他這種邏輯推理，辛瀾平已經沒有了返回大北朝的可能性，那就應該設法聯合他柳誠然共度難關才對，而絕不應該在這時候自相殘殺。

“但你現在知道了本人的身份，老子難道放你回去揭穿辛某麼？你說說，老子該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去相信你這個唯利是圖的家夥？”

辛瀾平的話中充滿了戲谑，一副貓戲老鼠的神态。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絲毫不替柳誠然擔心，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句話：好奇害死貓！

“你在大北朝應該已經沒有容身之地，而在這兩軍交鋒之際，要想通過由軍隊把守的關卡進入大南朝地界，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誠然一點也不畏懼辛瀾平不懷好意的眼神，針鋒相對地盯着辛瀾平道：“現在兩國交流已經斷絕，雙方都禁止陌生人通過，再高的易容術也無技可施，因為沒有合适身份的路碟可供你冒充。如果你想繞過關卡，那更是癡人說夢，你也知道迷霧高原和大南朝之間是有着怎樣的一道天塹存在？即便你輕功卓絕，真能飛越大河，但關卡之後百裡範圍内全是綿延大山，沿途得不到任何補給，你總不能去那些軍隊駐紮區域内偷食物吧？那無異于找死。關鍵到了大南朝後，對于一個偷渡者而言，比這片做為雙方之間緩沖地帶的迷霧高原更危險。連年的戰争，無論士兵還是百姓，都已視另一國之人為死敵，一旦發現有從對面過來的人，毫不誇張地講，他們是一定要置你于死地而後快的。”

我去！柳誠然這話不僅把辛瀾平鎮住了，把我這個自認為超脫世外的高人也吓住了。這什麼天塹、關卡、無人區、全民皆敵……太特麼吓人了，敢情沒有符合大南朝規定的合理身份，前往大南朝就是死路一條啊！

本來我還抱着看笑話的心思，想看看柳誠然這個大忽悠怎麼騙倒辛瀾平？必要時，我這個“局外人”也可以提醒一下辛瀾平。雖然柳誠然說辛瀾平是大盜，但我覺得辛瀾平這人還是不錯的，況且他又沒偷我的東西，真當我是活雷鋒了？不對，我現在是霍雷風，不是活雷鋒。

而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把自己當“外人”看待了。辛瀾平面臨的困境，何嘗不是我正面臨的困境？除非我想一直在這迷霧高原上閑逛，白天躲避大北朝人馬的追殺，晚上防備狼群的侵擾。

唉，相見易得好，久住難為人。對人如此，對環境也是一樣。乍一看，芬芳遍地，細一瞅，步步荊棘啊！

我也不知道是該後悔讓柳誠然說話？還是該慶幸讓他說話了？看一眼辛瀾平，發現他也是一臉的憋屎狀。

辛瀾平應該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大南朝了，尤其是對戰争爆發後的邊境情況更是知之甚少。如果柳誠然沒有騙人，那我們就必須取得被大南朝人認可的通關文牒，才能順利通過柳誠然說的那什麼天塹及其後大山中的一道道軍事封鎖關卡，最終被大南朝的地方政府接受。否則一旦行迹暴露，就會遭到大南朝軍民地毯式的搜索和無休止的追殺，不論你是強盜還是聖人？戰争期間，來自敵國的人就是敵人，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好吧，咱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

這句能升能屈的話雖然是辛瀾平說的，但我同樣有一種被打臉的感覺，火辣辣的。

通過二人的隻言片語，我基本上對大北朝人的性格也有了一個了解，那就是簡單粗暴，對疆域的控制方式應該遠遠不如大南朝人細膩。這從辛瀾平這個久居大北朝卻不了解兩國邊防布置的人身上可以看出一二，因為兩國兵馬控制邊境的策略壓根就不一樣。

大北朝人對待敵人的方法殘忍而直接，我和辛瀾平這對已經成為大北朝人眼中釘的通緝犯，一旦被那些一根筋的家夥遇到，他們隻會和我們死磕到底，所以大北朝這邊是混不下去了。

大北朝不能呆，那就隻能向南，于是諷刺的事情出現了，本來是辛瀾平眼中的必殺之人，我也恨不得他去死的柳誠然，這時候竟然成了唯一可以為我們提供進入大南朝合法身份的救星。

“不瞞二位，本将軍已經一天一夜不吃不休，渴了還可以呡草葉上的露珠，但這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