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穿了一身白色收口的衣褲,外面還套一件黑色的小襖,連我這個不是同一時代的人都能看出他所穿布料的粗糙。不但裝束不像個有錢人,長相更是精瘦矮小、黑不溜秋,唯一的特點就是雙臂過膝,像三國中對劉備的描述,但這個“帝王之臂”似乎沒帶給他什麼好運氣,不然不會一大早就被狼群攆得在這迷霧高原上到處亂跑。
然而就是這麼個其貌不揚的家夥,眼神中卻蘊含着一種内斂的精芒,在這後有狼群、前有我這“杠精”的情況下,依然有條不紊地解釋了一句道:“兄弟,别誤會。是馬兒把在下帶來了這裡,并不是本人有意要拉二位下水。”
看來他認為我是被人拉了做墊背的,所以才對他沒個好臉色。不過聽他這麼一說,我倒是反應了過來,一轉身盯住了還在那裡喘氣的馬兒。
“你個坑爹的貨,坑死一個主人還不夠,又來坑老子?”
這傻馬才是個真正的二貨、傻缺、沒腦子!哪怕是頭驢,此刻有狼群靠近,它也應該亂蹦亂跳,想辦法逃走吧?這貨倒好,一累就杵那兒不動了,管它天塌下來,先休息好再說。
看來樂觀的性子真是天生的,學都學不來!
正對這傻馬佩服得五體投地時,一股涼意忽地從背上竄起。
不錯,是涼意!看過很多恐怖描寫,以至于都覺得有點扯淡了,哪兒來那麼多的涼意?但現在親身體驗下,才知道那種發自心底深處的徹骨冰寒。明明什麼也沒有看到,偏就有一種令人汗毛倒豎的恐懼!
我憑着感覺猛地回頭。白霧中、離地一尺多高處,幽幽漂浮着十六七對綠色的圓點,如鬼火般遊移不定。
媽呀,這可是十六七隻狼啊,又不是氣球,行動間怎麼就能沒有一點聲音呢?怪不得老人們常說,走山路的時候,如果感覺有人悄無聲息拍你肩膀,千萬不要回頭,那是狼,隻要一回頭,它就會咬斷你的脖子。
遇到那種情況,對付的辦法當然也有,那就是抓住狼的兩隻前爪,猛地拽緊,用你的頭卡在狼的脖子底下,那樣一來,狼就沒辦法咬到人了。
聽說真的有人用這種辦法把一隻狼背回了村子裡,代價是後腰處被狼的兩隻後爪掏出兩個血窟窿。不過相較于撿回一條命,顯然還是賺了,而且還給全村人帶回來一頓大餐。
我很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我不知道狼會不會單獨行動?倒是聽說過孤狼這個詞。也不知道人脖子的力氣大?還是狼脖子的力氣大?但我有被狗追着咬小腿肚子的經曆。狼不會比狗還蠢吧?直接咬傷獵物的腿腳,獵物不就跑不掉了麼?用得着耍詭計騙人回頭麼?
噢,對了,也許是我蠢了!狗雖然是狼馴服而來,但習性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在草原上,馬兒一腳能踢死狼,是不是這個原因讓狼覺得攻擊獵物的喉嚨要更加安全、有效呢?
對面的狼群應該是見突然間多出了兩個人,有點摸不清對手的底細,所以不敢貿然發動進攻。
一群狼左穿右突,在迷霧中遊移片刻後,五對綠眼向左,六對綠眼向右,中間留了七對綠眼沒動。這倒是讓我一下子算出它們居然有十八隻之多。好歹也是讀了八年小學的人物,二十以内的加減法還是能算清的。
隻是它們為什麼隻包圍三面,而不把我們困死呢?一想到這個問題,我背上的寒氣又冒了出來。難道這些狼是故意網開一面,隻要我們一逃,它們就可以各個擊破?
這玩意兒的智慧和人有什麼區别?
幸好我的棗紅馬也不知道是傻還是聰明?人家壓根沒跑,而是直接竄到了我的身後,在它左邊是柳誠然,右邊是新來的那個瘦猴。這種做法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人家老人家是不會先死了。
日,它這是把我們都當傻子了?等回頭再收拾它。
為了給自己壯膽,我一邊對着隻能看到一對綠眼的狼群揮舞鋼刀,一邊嘴裡面念叨着:
“曾得秋風伴夜遊,共對月下笑蟲啾。
今日我做蟲啾樣、樣、樣、樣……”
我當然不會把四句話全部念完,我隻是怕狼群發動進攻的時候來不及念,所以才先說出前三句的内容。
“怎麼?忘詞了?”
瘦猴苦笑出聲道:“兄弟,這種時候,咱就别念什麼詩了吧?”
我顧不上理他,嘴裡隻能像個傻子一樣不停地“樣、樣、樣……”
因為我怕節奏一停,詩的意境就沒了,到時候狼群一旦發動攻擊,而時間卻停不下來,那我就又得“回老家”了。
“好吧,兄弟你随意!”
瘦猴也不生氣,反而豁達地哈哈一笑,忽地雙手齊揚,一直被他捏在手裡面的兩枝弩箭箭頭頓時化做兩道流光,射向趁他不備,突然撲擊而來的兩頭惡狼。
這兩隻狼一動,位于我前面、左面的群狼也都無聲無息發起了攻擊,速度之快,以至于我隻能看見它們綠眼劃過時留下的一道道光芒。
“始知蕭瑟是清秋。”
我以最快的速度念出最後一句,然後我就看到了從霧氣中鑽出、卻被定在空中、露出獠牙、全身毛發因快速飛撲而貼在身上的一頭頭兇猛惡狼。
“歲月如刀催人老,
往事如煙上心頭。
若能重歸初見日,
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沒有就此停下,而是快速念出第二首打油詩,同時一腳踢向了空中一隻狼的柔軟小腹,看着它變成頭下腳上,背部向前投射的姿勢。
狼在現實世界中可是保護動物,所以我沒有用刀。我來這個世界是放松的,不是來破壞生态環境的。小腹是狼最柔軟的部位,挨上一腳,應該可以讓它在短時間内喪失行動自由。不過我依舊沒有掉以輕心,繼續念出第三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