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聊的時候我去查詢了各個社區備份的吸|毒改造人員檔案,但不太全,有記錄的我都打印了,沒記錄的基本是上個世紀的,對這案子的意義不是很大,”江馳拍了拍高高聳起的檔案堆,“這些人之間的關系網絡錯綜複雜,難免有認識趙全的,排查工作除了親朋好友,也可以從這些地方入手。”
趙全,也就是性|侵案的被告人,同時也是方才他們讨論的案子的死者。
耿童道:“趙全已經遇害了。”
江馳一點也不意外:“殺他的人,很有可能也是那個讓張青青撤訴的人。”
“您也不相信原告會自願撤訴。”解重樓與江馳對視一眼。
“什麼都信,就不是警察了,”江馳輕笑一聲,“警察要有懷疑精神,聽風就是雨的做法不符合我們的辦案理念。緝毒和刑偵是互通的,都是一個道理——解重樓是吧?”
解重樓點頭。
江馳道:“你負責排查人際關系這一塊,我會安排人協助你。張青青家屬的思想工作就交給我和顧主任......耿童和小朱,你們帶着人手跑一跑趙全遇害的案子,做好記錄。”
幾人答:“明白了。”
8、
冬日的天已經擦黑。
同一片天空之下,夏邦。
王娟推開家門,帶着滿身的疲憊回到家中,見女兒房間的燈還亮着,懸着的心放下了一點兒。
她快速換了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擡手敲門。
叩叩叩——
裡面傳來女兒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又怎麼了?”
“沒什麼,”王娟推門進去,免不了唠唠叨叨,“寫作業呢。我怎麼都不見你出去玩一會兒,成天放了學就窩在屋裡,你不得發黴長毛啊。”
王悅顔眼神沒動,刷題的動作飛快,漠然道:“你還能說點有用的嗎,王娟。”
王娟語塞,好一會兒才道:“行,那媽媽出去了,不打擾你。”
她剛轉身,又在門口停下腳步往裡頭張望:“悅悅,外頭廚房微波爐旁邊有飯菜,你要是餓了,記得叫我啊,我給你熱一下再吃,不然你又要犯胃病了......”
話沒說完,淩空砸來一個抱枕,撲在王娟胸口,掉在了地上。
王娟終于不再說了,彎腰撿起那個有些年頭的抱枕,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她家不算大,六十平左右,兩個房間,一個是女兒的,一個是她和她丈夫的。
她走到客廳,把抱枕放在了老舊的沙發上,目光不經意間與丈夫對視。
那張方方正正的相框,穿着警服的丈夫,嘴角嚴肅地抿着。
而王悅顔恰好在此刻推門出來,靠在牆邊,冷冷地看着她:“你也配對着我爸的遺像掉眼淚?”
“悅悅......”
“當年你親手解剖我爸屍體的時候,”王悅顔扯了扯嘴角,嘲諷地笑笑,“不是很冷靜麼。”
王娟:“悅悅,媽媽其實——”
王悅顔吼道:“别說那個詞!如果不是你,我爸根本就不會死!你現在裝模作樣演什麼賢妻良母!你有本事對着我爸的遺像發誓,說你沒有對不起他!說啊!”
夜很安靜。
王娟擡起手背抹了抹臉頰,又恢複到工作中那個說一不二的女強人的狀态。
她說:“王悅顔,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王悅顔:“呵。你不敢。我爸怎麼犧牲的,你心知肚明。”
9、
“你怎麼犧牲的,我心裡很清楚。”
滇城,一張黑白照片被輕輕掃掉了灰塵。
下起了細雨。
江馳記得那天在職民警照片牆更新的時候,許願的照片被撤了下來,他把撤照片的人攔住了,找了個借口讓對方把照片留給自己。
不過,他很少去看照片,隻是把它鎖在自己辦公室的抽屜裡。
今天拿出來,單純隻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忘了那個人的樣子,記憶中的影子變得有些模糊,但從前他們的過往又似乎曆曆在目,隻是五官的輪廓好像不那麼清晰。
其實這很正常,日月更疊,人來了又走,多少哀痛最後也都會化為心底的陳傷,不去觸碰就不會難受。
照片很平整,微微泛黃。
江馳盯着照片裡的人,淡淡開口:“才一年多而已,專案組那幫老掉牙的家夥又來了。”
他說:“陳處還在,除此之外,多了幾個有經驗的領導。各地抽調了一部分精英進組。”
他又想了想:“夏邦市借調的那批人素質還行,但是跟你比差遠了——還是太年輕,分不清輕重緩急,情緒都寫在臉上,容易吃虧。”
末了,他笑笑:“當年你看我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鈴鈴鈴——
辦公室的電話忽然想起。
江馳接了,片刻後眉宇間的神色凝重起來,随手将照片丢進抽屜裡,披上外套步履匆匆地下樓。
10、
電話。
母女之間的對峙被一通電話打破。
王娟深吸一口氣,手指尖微微發顫,按下接聽鍵:“喂?”
——“墜樓傷,未成年,人當場沒了,你趕緊來局裡一趟,速度。”
王娟:“好,我馬上到。”
她看一眼王悅顔,叮囑道:“我有點事,你自己熱熱飯菜,今晚我回不來。”
說罷,她背上包,換鞋,小跑着離開家。
雨漸漸大了。
滇城僻靜的某處拉上警戒線,圍觀群衆被疏散。
江馳從警車上下來,随手接過同事手中的鞋套穿上,一邊整理手套一邊彎腰鑽進警戒線:“确定是槍殺?”
“子彈貫穿後腦,一擊斃命。”法醫戴着口罩,把屍體翻了個面。
隻一眼,江馳猛然頓住。
他擡手:“保護好現場。”
而後他對身邊的人耳語道:“叫耿童他們過來。”
“是。”
同事走到一旁去打電話。
江馳蹲了下去,深深凝視地上的人。
他咬咬牙:年大勇,倒是叫人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