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案發地點就在白鴿巷附近的中醫院旁。
邢辰戴着口罩趕到的時候警戒線已經拉上了,旁邊圍了不少報社媒體,還有些路過的群衆。
警車停了三輛,他站在人群之後,伸長脖子往裡看了幾眼,而後又從人群間擠進去,像這裡對案發現場好奇的每個人一樣打量着警戒線之内的世界。
楚飛好不容易從後頭擠上來,一邊喘氣一邊護着自己的小老婆,生怕給這台據說花了他兩個月工資的機器再次碰壞。
警戒線圍着的是中醫院側門處的綠化,花圃中央躺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她的胸口直直插着一把刀,深得隻留下一截手柄露在外面,鞋子掉了一隻,另一隻遠遠地出現在側門旁的垃圾桶邊,腳上的襪子脫落了一大半。
楚飛同邢辰耳語道:“太慘了,這裡可是醫院門口啊,要是第一時間送去搶救說不準這女的還有救。”
邢辰凝眸,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腳上。
楚飛:“你理理我啊。”
“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邢辰忽然開口。
“什麼不對勁?”
邢辰往旁邊人多的地方站了站,把自己擋在圍觀群衆的掩護之外:“你看那女人的腳,後跟的地方有傷口,但見血不多,隻是磨破了皮。”
“她是被人拖來的?”楚飛倒吸一口涼氣。
“也不一定,說不準是她掙紮的時候弄傷的。”
兩個民警站在警戒線旁,張開雙手攔住想要越過警戒線一探究竟的人們。
地上擺着勘驗箱。
幾個穿着淺藍色警服,外套着寫有“痕檢”二字黑色戰術背心的警察正在對現場進行物證提取和證據固定,地上那女人躺着的位置被畫上了白線描邊,待物證都提取完畢時,民警便将屍體擡到了一旁的空地上供法醫進行現場屍檢。
邢辰他們站着的位置離屍體最近。
楚飛見狀,扛着攝像機就是一個特寫。
“明天絕對能上頭版頭條,”楚飛彎唇一笑,“這個特寫拍得好,到時候拟個标題,就叫‘夏邦市又出命案,無差别殺人的背後原因究竟是什麼’。”
哪兒來的無差别殺人。
邢辰微微擰眉:“我突然發現......”
楚飛側眸看向他。
邢辰按住楚飛肩膀,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你是真沒素質,也是真沒職業道德。”
“工作而已,記者不都這樣嗎?”楚飛語氣酸溜溜的,“咱又不是央視那種高端記者,小小報社都快倒閉了,能混上一口飯就已經非常不錯了,比我更沒良心的比比皆是。”
96、
耿童還是那身便衣,穿上鞋套撩開警戒線鑽進案發現場。
“還有手套嗎。”
警員順手将手套遞了過去:“給。”
白色的橡膠手套被耿童用力抻了抻,戴上手的時候緊繃着發出一陣聲響。
旁邊的女法醫擡眸看向他:“童隊。”
耿童也跟着點頭招呼:“王姐。”
王娟,和平區公安局刑事偵查大隊技術中隊法醫。這一次的案子和毒品有關,刑偵那邊忙得腳打後腦勺,本身也不打算接,所以案子就落到了禁毒兄弟的頭上,王娟是刑偵那邊過來協助辦案的老資曆法醫,大家都對她挺尊重。
“初步的檢驗已經差不多了,除去屍體表面的掙紮傷外,死者面部有一處還沒完全消散的巴掌印,嘴角有一處裂口,下唇腫脹破皮還有齒印,但這道齒印的長度與死者本人的牙齒并不一緻,朝向外側,應該是被其他人咬出來的。”
也就是說死者生前與人纏鬥過,要麼就是剛跟人約完會。
她的身上或許會留有其他人的毛發或唾液。
耿童問:“死因是什麼?”
“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死因暫時還不能确定,要等回去解剖才能知道結果。唯一的疑點隻有死者口袋裡已經開封的空安瓿瓶,如果成分分析出來确實是麻精藥品的話,那咱們就有得忙活了。”那女法醫戴着口罩,别人隻能看見她的一雙眼睛。
眼神銳利,巾帼不讓須眉。
一旁的解重樓跟了上來,幽幽道:“不會是情殺吧,要是情殺的話這案子可就不歸咱們緝毒隊管了。”
耿童聞言轉身:“你那邊怎麼樣了?”
“中醫院附近隻有兩個監控,分别是側門直對現場的監控、白鴿巷口道路監控,”解重樓說,“之前漲水把監控泡壞了,前天剛修好,能拷出來的不多。”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算了,”耿童看他一眼,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又道,“你當刑偵隊就想管似的。他們隊長這段時間一直忙着評優,就怕遇上這種案子,辦得好給履曆添光,辦不下去打自己臉。”
解重樓:“評優能漲工資嗎?”
“不知道,”耿童拍了他一把,“這種好事一般輪不上咱們,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解重樓歎氣道:“我早知道當初去派出所了,派出所多舒服啊,不用天天盯着邊境的毒品流動,不用每天便衣抓馬仔,不用動不動把腦袋勒褲腰帶上。”
“你要想一天接八百個警、每天給老頭老太太勸架的話,”耿童彎唇一笑,“也不是不可以幫你打個申請讓你下去沉澱沉澱。”
“那還是算了吧,”解重樓燃起了鬥志,“我覺得我還是挺樂意幹緝毒的。”
耿童略一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垃圾桶旁。
鞋子。
鞋子遺落的地方剛好就在垃圾桶的旁邊,現在早已被痕檢拿走,原本的地方畫着白線,而從這隻被遺落的鞋子到屍體出現的那個花圃之間有約莫十米遠的距離,死者掙紮的時候不一定能把鞋踢出十米這麼遠,更有可能是死者在掙紮的途中掉了一隻鞋,最後才被兇手按進花圃。
不過無論是什麼原因導緻這隻鞋遺落在這裡,都不可能是抛屍。
抛屍者往往喜歡隐蔽的環境,例如郊外無人的水塘、廢棄的工廠、雜草叢生的荒山等。即使抛屍者要将屍體丢在鬧市,也不會蠢到把兇器留在屍體上。
97、
邢辰站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見了耿童。
他攔下楚飛要繼續拍攝的手:“等等。”
楚飛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可以回去了,”邢辰說,“素材已經夠了。”
“我還沒拍完呢,”楚飛被邢辰拽走,“你不做采訪了?你之前不是......”
邢辰推搡着他往外走:“你沒聽過一句話麼,一般的兇殺案,兇手都會重返現場欣賞自己的傑作,咱又不是電視台的有人保,想被記仇就接着拍吧。”
楚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由得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走的時候邢辰微微側頭往現場的方向看過去一眼。
耿童恰好在此時擡眸,對上他的視線。
然後就看着那個線人消失在人群裡。
屍體被擡上法醫的車,耿童摘了手套,解重樓先一步坐進桑塔納警車的副駕駛,得意洋洋地看着耿童。
耿童面不改色地坐上車,啟動車輛。
解重樓:“總算是不用當司機了。”
“安全帶。”耿童提醒道。
“我知道,”解重樓将安全帶系好,看着側前方還在蓋樓的大商場,“你說評優到底漲不漲工資啊?”
耿童嘶一聲:“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有用的?”
“你當我跟你似的無牽無挂,”解重樓撇了撇嘴,“我還有弟弟呢。在他結婚之前,我得供他吃住。”
“我記得你弟弟好像是幹記者的?”耿童随口問道。
解重樓平視前方的眼神忽然溫柔起來,隐約帶着一絲驕傲:“對。在本地的電視台,就上次水災的時候出鏡那個,是不是特有範兒!而且再過幾個月,他的新書就要出版了,據說是戰争題材。”
“挺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