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算你小子識相,”碴子手裡松了點勁兒,“你想讓我以後不再找你麻煩?”
邢辰猛地點頭。
碴子沉吟一陣,忽然笑起來。
隻是那笑容實在可怕。
邢辰見縫插針道:“碴、碴子哥,您宰相肚裡好撐船,我就是個小人物,上、上次真的不是我想報警,我我我......我在這兒給您磕頭謝罪,我認您當大哥!我唯您馬首是瞻!求您放我一條活路吧!”
緊接着,他哐哐把腦袋往地上磕,給足了碴子面子。
“哦?”碴子覺得有點新鮮,自己隻不過吓唬吓唬眼前的人,沒成想這人居然上來就想認自己當大哥,果然是個不成氣候的東西,吓一吓就沒了之前的威風樣。
邢辰隻是抱着豁出去的想法,在他的認知中,像碴子這種混社會的一般都很愛耍架子,别人卑躬屈膝就是對這種人的最高肯定,虛榮至極,而現在自己這麼低頭哈腰,說不定這碴子就膨脹了,而男人一旦膨脹起來,什麼話都好說。
碴子把腳踩在他手臂上碾了碾:“認我做大哥?新鮮。”
“對、對......”
“哈哈哈哈哈哈,”碴子果然膨脹了,撤開踩着邢辰手臂的腳,俯身将他如小雞仔似地拎起來仔細打量,惡狠狠道,“果然是條經不住吓唬的狗!哼,既然你這麼怕死,那我就放你一馬。”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邢辰立馬朝他獻殷勤。
碴子終于肯放開他,随手把他往牆邊一推:“想當小弟,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在和平大街的名号!不過你都這麼喊了,我也不好把你拒之門外——這樣吧,你幫我去辦一件事,辦好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邢辰心底一沉。
這是要他交投名狀?
碴子冷笑一聲:“明天晚上十點半,就在剛才那個酒吧,你一個人來見我。”
70、
邢辰緊抿着雙唇,碴子大搖大擺地帶着一夥小弟離開了。
他這才感受到身上各處的傷在作痛,然後踉跄一步背靠着牆壁,後怕的感覺從嗓子眼冒上來,胸膛微微起伏。
明天晚上十點半,酒吧,還必須是一個人。
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會是什麼,但他知道他今天邁出了這一步,想再往後撤就是天方夜譚。
街道上過路的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即使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看見了他,也僅僅隻是便走邊側目,看着這個臉色不好且神情微微慌張的年輕人。
而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袁知許淡然地點火抽煙,冷冷的目光穿過狹窄的小道,最後輕笑一聲,插着大衣口袋悄然離去。
邢辰隻覺得頭皮一瞬間地發麻,下意識側頭往牆壁轉角的巷子裡看了一眼。
空無一人,隻有幾個臭烘烘的垃圾桶。
他深吸一口氣,腿有點軟。
而就在此刻,兜裡的老人機忽然嘀嘀地響了一聲。
他把手伸進口袋,不斷顫抖的手指險些沒拿住手機。
老人機的短信界面上有個不斷跳動的紅點,打開短信後顯示為昨天剛添加的那個新号碼,還沒有打上備注。
——“晚上出來吃個宵夜,洪興快餐店。”
他燙手似地敲出兩個字。
“收到。”
然後便退出去,給這個新号碼加上聯系人備注。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大概是聯想到電視劇裡卧底露餡被查手機通訊錄的情節,他在這樣的惶恐不安之下顫抖着手把那個警察的号碼備注成了“女朋友”。
這樣一來,就算碴子發現了什麼,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和自己接頭的警察。
71、
晚上快淩晨兩點的時候,外面天寒地凍。
邢辰心中的不安已經慢慢消退,換成了不耐煩。
他已經在洪興快餐店裡坐了三個小時,從十一點半等到現在都沒見阿更的蹤影,于是在心裡罵了對方八百遍。
爽約。
當他終于認栽感歎自己倒黴并且馬上就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快餐店的塑料門簾猛地被人掀開,緊接着就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四處尋找着誰,發現目标後便拉開邢辰對面的椅子直接坐下。
此時的快餐店裡已經沒幾個人了,出來吃宵夜的早就吃飽離開,隻有邢辰這個格格不入的家夥什麼都沒點,一個人傻乎乎地在這裡霸占了三小時的座位。要不是老闆看他一副好像什麼都吃不起的可憐樣兒,不然早就趕他走了。
耿童來的時候本以為邢辰應該已經回去了,但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理過來看看,誰知道還真讓他給找着了:“等了多久?”
“不久,”邢辰面無表情,“也就三個小時吧。”
“抱歉,隊裡臨時開會耽誤了。”
邢辰擡眸對上耿童的視線:“說正事,找我幹什麼。”
大概生氣了,因為耿童害他白等這麼久。
耿童點了份酸辣粉,低聲道:“怎麼樣,混進去沒有。”
“警官,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現在距離你讓我當線人才不過兩三天而已,我是許願池裡的王八嗎,說能混進去就能立馬混進去?”邢辰說。
耿童微微抿唇。
末了,邢辰想起白天的事,歎了口氣,又道:“我今天見着碴子了。”
72、
“他找你麻煩?”
“嗯,我倒是看出來了,他确實是個虛榮心極其旺盛的草包混混,你說得沒錯,他依附于劉三火,早就得意忘形了,還以為劉三火一走自己就是整條和平大街的霸王,”邢辰說,“我呢,發揮我萬裡挑一的演技,直接低頭認錯磕頭謝罪抱緊大腿一鍵三連,他就立馬同意我入夥了。”
耿童清冷的目光落在邢辰被揍得青紫的臉上:“碴子多疑,你混進去其實不容易吧。”
“你也知道不容易?”邢辰道,“那就多給我點線人費。”
耿童沒說話,心裡頭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酸辣粉還沒做好,邢辰挑的位置也邪乎,外面的穿堂風剛好對着他們吹。
耿童眼底的光輕輕掠過,而後看向邢辰:“取得他們信任之後,你幫我查一個叫王老四的人。”
“知道了,”邢辰一隻手撐着下巴,被耿童看得有些不舒服,于是移開目光,“但我現在還不算徹底入夥。”
耿童:“為什麼?”
邢辰道:“你是不知道那個碴子,好騙歸好騙,可他讓我交投名狀。”
“投名狀?”耿童聲音冷了些,“他們讓你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隻讓我明天晚上十點半去玫瑰酒吧等着,誰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邢辰說。
耿童沉默下去。
酸辣粉在此時被老闆端上桌。
耿童在酸辣粉冒出來的陣陣熱氣裡,透過這樣的薄霧看着邢辰那張俊秀的臉:“邢辰,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取得那些人的信任,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邢辰輕輕挑眉。
耿童:“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說為公安做事的線人可以堂而皇之地越過紅線去幹超出法外的事,我讓你幫我調查,不等于給了你特權。”
“我是那種人嗎?”邢辰笑了笑。
“隻是先跟你說清楚,”耿童的眼神還是和平常一樣帶着寒意,他這個人整體的氣質也和冬天一樣冷,“你如果敢犯罪,我就敢親手把你抓回去。”
邢辰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一個記者,好歹也是九年義務教育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我能犯什麼罪?”
耿童嘴角微微提了點。
是笑,但是很不明顯。
邢辰擺擺手:“放心,我有數。”
耿童又恢複到之前那個清冷的表情,嗯一聲。
他們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各自低頭吃東西。
邢辰很快解決完了自己的,起身要走,走到塑料門簾邊的時候猛然想起什麼,于是轉過身:“對了,你剛才說讓我幫你查誰?”
“王老四。這是個外号,真實姓名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年齡大概在三十五歲左右,曾經是劉三火的交易對象。”耿童放下筷子。
邢辰微微颔首:“行——不過......”
耿童道:“你又想談條件?”
“阿更警官,”邢辰側眸看着他,“我不太喜歡吃辣的,下次能不能請我吃甜食。”
“下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