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人的聲音漸漸沒了。

邢辰坐在地上劇烈喘息，好不容易從腹部劇烈的痛感裡回過神，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醫院。但下一秒他稍微動了動想撐着自己起來，卻發現隻要一動，便會疼得想死。

完全無法挪動。

于是他自暴自棄地靠坐在小胡同的牆邊，微微仰頭，忍受着渾身如散架般的疼，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等死。

此時此刻，他忽然有點想笑。

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居然會在最無語也最難受的時候笑出聲。

他想，來的時候也沒人告訴他這裡會這麼亂啊。

這一笑直接引起了一陣嗆咳，而最痛苦的是他隻要一吸氣，全身各處有的沒的地方就會更疼，那種感覺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就在他獨自忍受這種如五馬分屍般的疼痛時，一束屬于手電筒的光忽然照了過來。

他閉着眼睛。

那群人又回來尋仇了，難道是剛才那陣毒打還不夠解氣？

59、

但這一次隻有一個人。

沉穩的腳步在寂靜的夜晚裡緩緩朝他走過去，然後他的肩膀被人扶住。

“怎麼不報警？”

邢辰在混沌之間猛然聽到這樣一個他萬分熟悉的聲音，睜開眼對上一雙夜色裡帶着冷意的眼眸。

阿更，那個警察。

他忽然有點想哭。

離開首都之後他沒有任何熟悉的人，除了楚飛和袁知許這兩個舍友兼同事，但那并非他能夠毫無保留依托的最佳選擇，這世界上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他本來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卻又一次被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警察撿到了。

耿童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的眼睛：“死了沒，死了就應一聲。”

邢辰：“......”

很好，現在邢辰收回剛才的難過勁兒，有點想打人。

“你說話，咳......就不能好聽一點嗎。”他用力撐着自己坐得直一點，身上的劇痛讓他不斷喘息，他以為自己現在調整過來的狀态至少不那麼讓人擔心，殊不知在耿童眼裡這玩意兒的臉色白得和紙一樣，在手電筒光下像是一個馬上就要見閻王爺的将死之人。

“能走嗎。”耿童問。

“你......你說呢，”邢辰竭力開口，“疼。”

耿童眸光暗了暗。

還能說話，那就沒事。

大概是确定了邢辰的傷不重，也确定可以移動，耿童把手電塞進了他手裡，而後蹲下來，背對着他。

邢辰半天沒想清楚這人要幹什麼。

這什麼姿勢？

蹲茅坑嗎。

他氣若遊絲，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想上廁所......外面有公廁，咳咳......”

耿童頓感無語，回眸冷聲道：“不想去醫院就說一聲，想死沒人攔着你。”

邢辰終于明白過來，朝他的肩膀伸手，輕輕地搭了上去。

耿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上一颠，背着他起身。

或許是因為耿童的力道不輕，背他起來的時候身上的傷也跟着扯，邢辰下意識蜷了蜷手指，嗓子眼兒裡發出令人忍不住心疼的聲音。

手電筒的繩子在邢辰手裡勾着，順着邢辰軟下來的身軀搖搖晃晃。

60、

耿童現在還算理智，他沒有叫120也沒有報警，隻是背着邢辰從胡同裡走出去。

他當然知道邢辰是被誰打的，而且就是因為知道，他才特意過來看看這人死沒死。

如果報警或者找救護車的話，隻怕是會引來更多的麻煩，但也不能真的放任邢辰不管，夏邦太亂了，一個外地人受了傷孤零零地躺在這裡實在太不像話，怎麼看都是由自己親自把人送去醫院最安全，也最合适。

把人背進醫院急診後醫生們一窩蜂湧上去，邢辰被放在平車上，被推着穿梭在各個樓層裡拍片，耿童則在急診外的長椅上坐着，眼底似乎藏着什麼事。

他不是不知道邢辰為什麼會被人找麻煩，準确來說從邢辰第二次進緝毒隊開始，他就知道肯定會有這一天，不過這一天來得還是有點太快了。

他輕輕呼了口氣，手指捏了捏眉心。

不多時，醫生拿着報告過來讓他先去繳費：“片子都拍好了，骨頭都沒什麼大問題，皮膚破損的地方已經清創包紮了，肚子疼是因為腸道受外力撞擊引發痙攣，注意休息就行。”

邢辰大約是緩過來了，現在正扶着牆捂着肚子一步步朝耿童的方向走。腳步聲有些拖沓。

耿童用餘光瞥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一種忽然松口氣的感覺，接過醫生給的報告拿去了繳費處，把費用全部結清後看向跟過來在自己身後站着的記者：“有事？”

“我現在暫時沒有錢。”邢辰欲言又止。

“你不可能永遠都沒錢，”耿童淡淡地說着，公事公辦的語氣，“心電腦電照片B超一共八百，挂号費五塊，耗材十塊，清創六十，開藥兩百。記着。”

邢辰嘴角抽了抽：“您還真是——”

“是什麼。”

“精打細算，”邢辰說着往外走，“我會還的。今晚的事謝謝了。”

耿童看着他一步步往急診外走的背影，忽然叫住他：“等等。”

邢辰默默轉身，以為耿童要說他和那下線打架的事，于是便快人一步道：“警官，我保證，我不喜歡緝毒隊，我也不會第三次上你們緝毒隊。”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耿童上前一步，“你不好奇我今晚為什麼會那麼快找到你嗎。”

邢辰微微挑眉：“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