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月光順着展開的門縫洩進一絲亮光,身後發出輕微響動,柳青腳步一頓,她微微側頭,“都聽到了?”
暮雲隐匿在暗處,并不作答。于公于私她都隻是傅宅一普通護衛,實在沒有必要牽扯到主人家的感情私事中去,與其費力不讨好,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是個聰明人,須知明哲保身才是正道。若要為主盡忠,就不該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暮雲撇頭,心中萬分不屑,當初說要忠心奉主的是她,如今背主求榮的也是她,真是兩面三刀,小人行徑。
“公子既然将你指給我,你就得端正自己的位置,不該說的話别說,不該做的事别做,謹言慎行,獨善其身,否則暮雨就是前車之鑒。”
暮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多行不義必自斃,她非要自尋死路,她又何必多加阻攔?最終她什麼也沒說,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
杭州灣
經過兩晝夜驅馳,錢叙、璩綸二人終于趕至杭州,她們預備乘快船從杭州出發直達廣州。
杭州灣晨霧彌漫,水面上停泊着十數艘帆船,船身隐匿在濃霧中,隐隐綽綽能看見它的輪廓。
錢叙前頭去聯系船家,璩綸在碼頭一岸的集市裡尋了處早茶鋪,點了幾籠包面饅頭作盤纏墊肚。
一盞茶的功夫店家已經打包好了炊餅馍馍,璩綸提起油紙包塞進布兜裡便要走。
方出店堂,門口忽閃過一片黑影,璩綸心中一怔,默不作聲如常沿着碼頭往前走,她特意放緩腳步,在幾處鋪子前逗留片刻,那黑影尾随她身後,亦步亦趨。
璩綸眼神微閃,閃身進了一肉爿鋪。她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黑影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他頓時顧不得其他,隻身沖進鋪子,順着敞開的後門奔去。
锃——寒光一閃,黑影躲避不及,一個轉身,軟劍彈掉他頭上氈笠,黑影愣着沒動,劍身已架在他脖頸上。黑影兀自扯了面罩,露出真容來。
璩綸歎了口氣,默默收了劍,“你一路跟着我就不怕遇到危險?簡直胡鬧!”
水笙梗着頭沒動。璩綸撿起地上的氈笠遞給他,溫聲勸道:“别鬧脾氣,趕緊回去,否則大家會擔心的。嗯?”
“你要去哪兒?”他幹巴巴地開口,“我仔細想過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
他一根筋,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他隻認準一點,他認定了她。哪怕知道她來曆不明,知道她前科累累,他也無法阻止、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
霧漸漸散了,天也越發亮起來了,碼頭集市上走動的人也多了,嘈雜聲中,璩綸率先敗下陣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聽我說,你暫且回去,等以後有機會我再詳細跟你解釋。”
“不要!誰知道你這一去還會不會再回來?我都已經不計較你的過去,不計較你欺騙我了,你為什麼還要推開我?!”
水笙猛地偏過頭去深呼吸,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越控制心底的委屈就越是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心頭的郁氣壓得他喘不過氣,隻能借助淚水釋出一絲來稍稍纾解。
璩綸走近一步,粗粝的指腹帶去他面龐的淚珠,她的心怦怦直跳,宛若戰鼓擂,緊張又謹慎,她小心翼翼摸上他的臉,“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璩綸。”她不知道她的聲音有沙啞,但落在水笙耳朵裡卻像驚雷一樣炸破天際。“我發誓,等這回平安回來,咱倆便成婚。”
水笙蓦然瞪大了眼,璩綸閉着眼貼近他唇瓣,一觸即離,“發信給大姐,叫她們派人來杭州接你。”水笙剛張嘴說話,璩綸就抵住他的唇,“别叫我擔心。你乖乖聽話,安心備嫁。”
他扯開她的手,怒上心頭,“你又騙我!”
“不騙你,真的。我保證。”璩綸輕輕摟住他,“去找個酒店住下,莫要亂跑。”
“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就不怕我出事?”水笙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留在你身邊,萬一有個意外你還能護着我;要是一個人呆在這兒,我初來乍到又舉目無親,萬一……”
璩綸呵斷他——“别胡說!”
二人僵持下來,誰也不肯退步。水笙箍住她的胳膊,“你不讓我跟着也行,萬一我出了什麼好歹,你就後悔去吧。”
猛吸一口氣,璩綸徹底敗下陣來,妥協道:“跟着我也行,不過一切都要聽我安排,不可自做主張!”
“沒問題!”水笙當即破涕為笑,“隻要你讓我跟着,我一切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