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甯的回歸于文黛而言一如定海神針般令人心安,現下鴻通櫃坊有大掌櫃戴甯和二掌櫃梅同引坐鎮後方,她自然再無後顧之憂可盡情施展拳腳。
此番白鶴依入京尋妻,雙親擔心路途遙遠便讓表妹白阜一路護送,臨行前白圭特别囑咐,務必讓兒媳把白阜安排在京師學堂肄業。白氏一族仕途起伏跌宕,若想重回高祖時代風光還任重道遠。
當年威名赫赫威震朝野的東南三道黜置大使白冶遭皇帝罷黜,阖族流放嶺南,并诏令其三代以内不得科考入仕為官。徙三千裡後,白冶餘威仍在,是以白氏一族并不如其他流放罪官一般水深火熱,反而因時任桂州都督庇護受到優待,子孫後人自此在桂州紮根,繁衍生息。
然而此舉卻激怒聖上,責令其再徙三千裡,最後将人趕至崖州任其自生自滅。白冶借着最後一點兒恩情懇求桂州都督将子孫秘密轉移,白鶴依這一脈才得以保存。從此白氏低頭做人,再不敢恣意張揚。
因緣際會下白鶴依回到了當年高祖留下的鶴浦山莊,一時感慨萬千。祖輩留下的藏寶圖代代相傳,為的就是未雨綢缪有朝一日能庇護子孫後代,可這财富不僅沒能讓族人生活富足反而引來殺身之禍。
白鶴依毫不猶豫用寶藏交換族人境遇,白氏一族終于在重金運作下重回魚米之鄉的杭州紮根。
七年來,因着文黛與杭州刺史的鈔能力關系,青龍镖局逐漸成為杭州水陸兩運的中堅力量,并為杭州貢獻了大筆稅銀及政績,杭州刺史與青龍山莊的關系愈發緊密起來。
受青龍山莊庇護,遷居杭州的白氏一族也得以迅速站穩腳跟,四年間共出了五位童生三名秀才兩名舉人一名貢士。
白冶第四世玄孫白樸與白圭兩姐妹于長安十七年考中秀才,又同時于次年中舉。長安十九年,已年過四旬的白樸春闱失利後也漸漸歇了心思,如今隻以舉人身份辦了私塾為幼童啟蒙;白圭則于去年會試一舉考中貢士,揭榜後卻并未參加殿試,毅然自京師返回了杭州。
白圭自幼聽曾祖講高祖統領東南三道的輝煌事迹,又聽祖母抱怨白氏一族慘遭流放的逃亡轶事,是以她對仕途既憧憬又抵觸,而當獨子帶她們逃離梧州重回杭州故地時,她心中又燃起入仕之雄心壯志,可當她得知這一切又都是借助京城貴人之勢才得以重頭來過時,她又迷茫起來。
獨子鶴依無意間牽扯進京中貴人權勢之漩渦中,她不忍自家兒郎再遭受當年白氏一族流亡之苦,又無法阻止他遠離那貴人鷹爪,兩難之下隻能半入仕途,權衡再三,白圭決定以貢士之身份退隐,貢士出身恰如其分,不至于太出挑而被當權者注意,也能功名傍身在杭州立足為獨子撐腰。
白圭考中貢士的消息傳回杭州後立刻引起了刺史注意,白氏門庭這一後起之秀當即成為刺史府的座上之賓。
當聞聽白氏鶴依與青龍山莊莊主姻親喜結秦晉,刺史更覺喜上加喜,忙不疊與白氏聯姻,自此三方牽制更甚,利益聯結愈密。
刺史看中了白樸幼女白阜,年芳十六就考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兩家父母正在接觸,刺史幼子即将弱冠,若白阜明年能一舉中舉,這門親事多半就闆上釘釘了。
話說白圭送白阜入京進修未嘗沒有豪賭心态。若能一連中舉則再好不過,既能專心備戰會試,又能與杭州刺史聯姻穩定白氏在杭州的地位。若仕途不順也能留在鶴依身邊幫襯一二,再則在兒媳手下謀份差事,也不至于一事無成。
白鶴依将原委始末講與文黛後,文黛也不推辭,直接安排白阜進青梧書院學習。
卻說那頭崔骃求見呂連薊确是不大順利,門房回禀稱其忙于政務已許久不曾歸家,叫她下回再來拜訪。
崔骃自是不信,一腳踹在那門房腹部,叱道:“你這刁奴,你可知道我是何人?竟敢将我攔在門外!起開,既然你家主子不在,我就到府裡等着她回來!”
門房跌了個屁股蹲兒,狼狽地爬起來攔在門前,“奴才新來,不曾識得奶奶名諱,奶奶息怒。小的隻是個替主子守大門的奴才,沒有主子吩咐,誰也不能随意出入呂府。奶奶若有急事,小的這就差人去刑部禀報。”
崔骃在門房這兒碰了個軟釘子,尋了一肚子氣沒地兒撒,整個人暴怒起來,“好,好好好,真是好樣的!”
這該死的呂連薊,真是個見風使舵的蒼蠅。崔骃正要甩袖離開,卻見一頂小轎停在門前,呂連薊從小轎裡鑽出來,目光一下子就鎖住了門口的崔骃。
呂連薊一身公府,繃緊的臉在看到崔骃的那一刻竟然逐漸放松下來,“崔大娘子怎麼立在門外,快請裡間入座。”
崔骃斜着嘴,冷嗤一聲,“呂府門楣高,我這等鬥升小民可邁不進你家門檻。”
呂連薊輕笑一聲,“你我的交情說些話見外了不是。”呂連薊瞥了一眼門房,“你這奴才倒是大膽。”
呂連薊親自将崔骃迎進門,“這奴才是個好的,隻是初來乍到還不太熟悉,我代她給你賠罪,還請崔娘子見諒。”
崔骃詫異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呀,這是被鬼附體了還是轉了性了?”
呂連薊疲憊地長歎,最近一段時間家宅不甯,她連番遭遇血光之災,先是家君不慎跌傷了腿,後有長子遊湖不幸溺水身亡,夫郎聽聞噩耗氣得一病不起,接着又遇上小夫早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