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元日的熱鬧散去,京都恢複成往常的樣子。
寒潮漸去,晝升夜息,天氣緩慢變暖的同時,人們也褪去了冬日的大衣。
夷洲距京都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因此,即便已經知曉了相關劇情,為了以防變故,雲宿還是決定早去早調查,不日後便同尉遲纣啟程出發。
兩人此次出行極為簡便,穿着雖然也不算普通,但好歹沒有王府那般精緻華貴。
此時的他們,宛若一對雲遊在外的世家子弟。
那夜尉遲纣讓雲宿決定二人的身份,雲宿思來想去,決定以兄弟相稱,随便挑了一個較為發達古城的小型家族為例。
在選擇誰兄誰弟時,雲宿勉為其難的将兄長的身份給了尉遲纣。
無他。
暴君換了身打扮,實在是……太有感覺了。
青年眉目如畫,衣冠似雪,身形消瘦如竹,一襲月牙色錦袍襯的尉遲纣儒雅斯文,溫潤得如沐春風。
非常有一種靠譜人夫的師兄感。
相比之下,身穿寶藍色衣衫的雲宿少年氣息會更強一些。
一路上,兩人結伴而行,說說笑笑,氣氛和睦。
對于這種風吹日曬,仿若苦行僧的生活,穿書後雲宿都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妖族通常不怎麼在意身外之物。
令他驚訝的是,皇族出身,錦衣玉食的九王爺尉遲纣一路上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即便沒有明說,但雲宿全然看在眼中,記在心裡,難免不會為之動容。
說到底,暴君在初期扮豬吃虎,韬光養晦,根本沒有必要吃這種苦,後期也能扳倒太子黨派,坐上那個本就屬于他的帝位。
但尉遲纣還是一如既往,毫無怨言的同雲宿一起跋涉千裡,為他的伴生獸小紅鳥尋找一個真相。
雲宿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身旁尉遲纣蒼白的側臉,半晌後擡眸看向澄澈明媚的天空,心裡某一處悄然間動了一下。
此時的他們,一時之間,仿佛真的是一對外出曆練的好兄弟似的。
……
夷洲這座古城地勢低平,傍水而興,位于南部偏東,東臨繁華錦州,西連海濱之地,恰好處于東西交通要道上,因此倒也頗為有名。
而桃溪鎮則處于夷洲的西南部,靠着一處淺盆地而居。風景美麗氣候宜人,世人感歎一聲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夜幕降臨,離夷洲還有些距離,夜間不宜趕路,兩人停駐在這片密林中休息。
滅掉火堆,雲宿拍拍手,将一則保護罩安置在兩人身邊,倚靠着樹道:“好了。”
“這層保護罩能夠隐匿氣味和寒氣,夜間寒冷,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去客棧落腳。”
“嗯,好。”
尉遲纣應了一聲,在離雲宿不遠處坐下,看了他一眼後,慢慢阖上眼睛入睡。
晚風在林中穿梭,潮濕的泥土中帶着些許花兒的香甜。月光如銀紗,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輕柔的灑在雲宿的臉上。
他雙眸緊閉,蹙着眉,雙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身體微微發抖,睡得格外不安穩,處處透露出異常。
夜,深了。
烏雲将月亮吞噬的一幹二淨,密林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尉遲纣是被冷醒的。
初春晝夜溫差極大,他睜開眼後攏了攏衣衫,看向四周。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層白瑩瑩的保護罩已然消失不見。
尉遲纣心下一驚,以為雲宿出了什麼問題,頓時清醒過來,下意識看向一旁雲宿睡覺的位置。
周圍漆黑一片,看不出什麼,尉遲纣皺了皺眉,起身朝雲宿走去。
“冥九?”他輕聲呼喚,沒得到回應以後轉而在雲宿身側坐下。
尉遲纣晃了晃雲宿,試圖把他叫醒:“冥九,醒醒。”
這一晃,像是解除了什麼封印似的,雲宿一下子睜開眼坐直身體,愣愣的看向前方,眼神混沌且沒有一絲聚焦。
“你醒了?”
“嗯。”
見沒有異常,尉遲纣打算起身回去時,卻被雲宿一下子抓住了手臂。
“怎麼了?”
“嗯。”
尉遲纣:“……?”
繞是他在心大,也看出了雲宿此時的不對勁。尉遲纣還沒來的及做什麼便被雲宿猛的一把拽了下來,強硬的拉到身側摁住。
尉遲纣:“?!”
他心下一驚,下意識想站起身掙脫。
察覺到懷裡獵物的掙紮,雲宿混沌的眼睛中劃過一絲煩躁,他語氣沉悶夾雜着不滿道:“别動。”
黑暗中,被緊緊擁住的尉遲纣臉上空白了一瞬。
雖然沒弄明白事情的走向,但尉遲纣還是下意識覺得雲宿不會傷害他,索性放棄了掙紮。
人類跟妖怪相比,還是太弱了。
尉遲纣蹙眉低聲問道:“冥九,你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四周仿佛被墨汁浸染,黑的不見一絲縫隙,尉遲纣隻能隐隐看到雲宿的身形,看不見雲宿的表情。
他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
昏暗中一片寂靜,尉遲纣耳朵裡隻能捕捉到心跳的撲通撲通聲。
或許是他的,或許是雲宿的,又或許……兩者都有。
得不到回應的尉遲纣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再次試圖掙開鉗制住他的那雙手。
不曾想,這一下好像将身後的猛獸徹底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