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憫陽說話算話,第二天陪着萬盛陽睡了一上午後,又和他一起吃了午飯,還把自己的屋子留給了他。
萬盛陽靠在玄關那裡,送餘憫陽出門去公司。他給了餘憫陽溫柔的告别吻,之後又幫着理了理頭發,才依依不舍地送他離開。
但餘憫陽晚上回來的時候家裡便空無一人了:萬盛陽走得悄無聲息,卻幹幹淨淨,連之前的衣服也帶走了。
餘憫陽站在玄關回味了一下午後的送别,随即自若地去廚房給自己煮面。
潛意識總是毫不留情地戳穿僞裝,哪怕它再天衣無縫,不過是自己對自己撒的一個謊。
餘憫陽再次夢見了章雲晖,不是一直纏着他的那天,而是很久以前的一段談話,很不起眼的記憶。那時候已經上高中了。有天放學,三人約好一起回去,潘紹焱在球場,他們就在樹蔭下吃着冰棍等他。章雲晖看了一會兒晚霞,突然問旁邊叼着木棍、正在翻書看的餘憫陽:“如果我有一天沒有消息了怎麼辦?”
“離家出走?”餘憫陽把木棍吐出來,疑惑道,“你不給章姨留消息,也不給我們留?”
“也不一定是失蹤吧。”章雲晖很低落。他伸手仿佛要去抓什麼,最後在空中撫了撫又放下了。
章雲晖自從升到高中後變得很憂郁,時而會說些不着邊際的話。潘紹焱每次都會耐着性子跟着他思考,但餘憫陽不一定。所以這次的話他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叮囑道:“無論如何,得給人留個消息啊!不然,沒有人記得你不就跟死了一樣嗎?”餘憫陽開玩笑般說:“你看潘紹焱現在打着球哪裡還記得我們!要不你就給我留個消息算了。”
章雲晖想了一會兒,輕聲答應了。
餘憫陽醒來,摸到了臉上的淚痕。他坐起來,盯着被子發了一會兒呆,突然焦急地去摸手機。
但給萬盛陽發的消息前面有了紅點。
餘憫陽被恐懼罩住了。他茫然地想了會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可以去找於缃文,打字的時候手一直在抖。發完消息看着上面灰色的時間,餘憫陽手臂抽搐了一下,下床想往外走,穿好鞋了又坐在床邊不動了。他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會面對什麼,于是畏懼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好在於缃文沒睡:“萬盛陽喝多了酒回來,和鄧女士吵了一架,在閣樓呆了一會兒,已經面色如常地去睡覺了。”
餘憫陽松了一口氣,開始想半夜打擾的理由。但於缃文壓根沒多問,道過“晚安”後徑自下線了。
餘憫陽安心了,心悸餘韻還在。他突然覺得冷,把空調溫度上調了兩度,蓋好被子;猶豫一會兒,又打開了床頭燈。
萬盛陽一直沒有消息,餘憫陽也沒有主動去聯系。生活像是振動完回歸了基線,平平淡淡地往前走,但擾動沒有結束。
餘憫陽猶豫再三,給尚鴻影發了條消息。
尚鴻影很潇灑,各種意義上的。他稱得上是餘憫陽的學長,不僅是學業上的,也是感情上的。他們在餘憫陽畢業季那段時間在一起過,餘憫陽畢業了尚鴻影就提出分手。分手時尚鴻影問餘憫陽對他到底有多少喜歡。餘憫陽張口就要答,卻被尚鴻影一把捂住嘴,被點了點眼睛:“我能看到。”
尚鴻影承認自己算是乘虛而入,也為給餘憫陽帶去了壞習慣而感到抱歉。兩個人分手分得很和平,分開後成了朋友,或者說,酒肉朋友。
尚鴻影很爽快地答應和他一起吃飯,同時也意味着,會帶他出去玩。
餘憫陽選擇了周五,差點沒找到吃飯的餐廳。餘憫陽提議在路邊攤随便解決一下,被尚鴻影笑話他真是目标明确:“虧得我還真以為你想和我好好吃頓飯聊聊,結果,就這樣。”他嘀咕道:“弄得我好像幹什麼工作一樣……”
最後等了很久,兩人認真吃了頓大餐。
尚鴻影輕車熟路地帶餘憫陽去酒吧,下車前提醒他别喝得太多。餘憫陽一邊開門一邊答應:“今天晚上吃了那麼多,也喝不了多少。”
尚鴻影沒忍住去拉餘憫陽的手。餘憫陽側過頭看他,聽見他擔憂地說:“憫陽,你不能一直這樣。”
餘憫陽面上微笑,心下歎氣,避重就輕地答道:“你不願意帶我玩了嗎?”
尚鴻影歎氣:“不是不願意,隻是我最近很少出來玩了。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個人定下來了。”他盯着餘憫陽,話裡話外都是:我都收心了,你是不是也該定下來了?
但餘憫陽躲開了視線,笑着說:“好巧,你是最近第二個這麼勸我的。”說話,拉開門下車。
尚鴻影對這家店很熟悉,攬着餘憫陽往吧台方向走。将他安置在座位上、點了一杯酒後,尚鴻影就離開去找老闆聊天去了,臨走前還叮囑餘憫陽别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