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白色的紙張一頁頁翻過,見證理查德·道森從滿懷希望到苦苦哀嚎、隻求解脫的全過程。
道森自己也有一定的生物與化學知識,可他也無從判斷一群群的白大褂往他身上打的針筒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經曆過地獄般的心理幻境,也曾因為一顆藥丸痛到渾身打滾,又看着牢房中熟悉的人被一個個帶出去,有的朋友能回來,有的不能。
道森推測囚禁他們的犯罪集團有一整條完整的醫藥研發産業鍊,甚至在黑白兩道也勢力深廣。
這個認知讓他幾乎絕望。
一年後,道森和另一批人被注射了新的藥劑,自後背開始,他的皮膚染上深沉的藍色。
“我拼了命地抓撓,在身上留下道道疤痕,可這醜陋的藍色甚至會蔓延到傷疤上。”
“在某個夜晚,我看到一個裝在透明液體裡的孩子也被松進了實驗室,然後其中傳出經久不歇的哭聲,直到黎明。”
“我們這批人的皮膚都異變成了這樣,身體日漸虛弱,就在我以為生命要走到終點時,意外發生了。”
邊角的日期寫着1999年8月。
“聽守衛們說,逃出實驗室的變異生物試圖反攻基地,科學家和有價值的實驗體緊急撤離,他們這群忠心耿耿的屬下反而被留下送死。”
“基地陷落之前,守衛長不知怎麼想的,沒有執行徹底清剿的命令,而是将一大串鑰匙扔進了牢房裡。可惜,盡管拿到了鑰匙,最後也隻有我們十幾個人逃出了基地。”
“我隔着不遠的距離目睹了随着海水沖進來的變異魚類,它們的鱗片也是幽藍色的,長着透明的薄翼和螺旋狀的牙齒,還能借着魚尾站起來一米多高!真是可怕的東西,如果它們上岸了,那一定是世界末日。”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一直被關在地下。這座海島的地層極為複雜脆弱,因為千百年來的地質活動形成了許多地下空層。”
“我和同伴們僥幸通過地下空層來到了地面,又被卡塔思部落的人搭救。卡塔思人沒有忌憚我們模樣怪異,還為我們提供了住所與食物。”
“即使擺脫了惡毒的黑色組織,在卡塔思的山谷裡,與我有着同樣膚色的同伴們還是一一離去。我将他們葬在逃出來的洞穴旁邊。”
“長期的虛脫生活和生物實驗徹底破壞了我們的身體機能,我知道自己也命不久矣。”
鹿野傲一的語氣有些憤怒:“就算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可怕遭遇公諸于世嗎?”
服部平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筆記本翻到有字迹的最後一頁。
道森接着寫:“重見天日的第一天,我就請求卡塔思的酋長借給我們一部電話,讓我們與外界取得聯系并報警。酋長花了很長時間才理解電話是什麼東西。”
“部落裡并沒有這種現代物品,但酋長說,如果我們真的非常需要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可以去森林外的城堡裡借一下。”
“聽到海島上還有現代人類定居的消息,我并沒有興奮,反而十分恐懼。聽到溫亞德這個姓氏,我終于想起曾經在舊報紙上見過沃克群島的名字,它原本隻和一樁貨輪的慘案有關。”
“卡塔思部落的土著絕對是被冤枉的,當年殺死‘鹞鷹号’海員的兇手另有其人!我懷疑居住在城堡裡的溫亞德家族就是兇手的耳目,并且到現在還監視着島上的一切。”
“如此一來,我反而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說出去了。先不說世人會不會相信我這個藍皮膚的異類,隻要我還活着的消息傳出去,卡塔思部落的人們也難免不會受到波及。”
“要知道,那可是殺人如兒戲的龐大犯罪團夥。父母早已過世,朋友們各有歸處,我于外界了無牽挂,也實在不想把新的朋友及恩人們推進火坑。再想想、再想想吧……”
最下面的文字和其他段落有着非常明顯的新舊差距。
“一晃就是一年多過去,我又把藏好的這本筆記翻出來了。最近部落裡似乎出了什麼大事,夜裡常有火把巡邏,孩子們也都不出門,更别提來找我玩了。”
“盡管腿腳不便,我也該去問問酋長,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道森的筆記在這裡戛然而止。
寫下筆記的幾天後,他的屍體出現在三公裡外的森林裡。
“案中案。”服部平次斷定,“從先前的日記裡可以看出,理查德·道森即使右腿膝蓋受傷也一直在鍛煉身體,他絕對不會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
鹿野傲一補充:“至于在巡邏中摔死的酋長……也很可疑。”
他們對視一眼,服部平次按下冒進的初中生,轉身誠懇地問:“不瞞你們說,這位道森先生其實是我父親那邊的親戚,也是我很敬佩的長輩……方便讓我和朋友去祭奠一下他嗎?”
另一邊,世良真純和白馬探已經親身走訪了整座卡塔思山谷。
兩個偵探偶爾也會遇上其他巡邏的土著,就邀請他們一起進行短暫的案件現場複原活動。
“所以阿朵奶奶是繞過這株小樹苗,往家的方向慢慢走。”世良真純模仿着老人家的動作,在一條土路上拄着木杖蹒跚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