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也是在這片雨林,烏城曦站在搭檔身後,打出了貝萊塔裡的最後一顆子彈。
子彈擦過銀發少年的衣角,打中他身後的酸豆樹。
黑澤陣維持着回頭的姿勢,一動不動,看少女彎起和他有些相似的綠眼睛,左手豎起大拇指晃了晃。
003号不光武力超群,還有一手好槍法。
黑澤陣的手槍在前兩天的混戰中掉進了海裡。
這是黑澤陣答應陪她賭一場的原因之一。
他的腳邊是一群尚且溫熱的、組織成員的屍體。
他們死不瞑目,瞳孔放大朝天,大概想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未成年人被圍攻逃竄了六個小時,才在最後關頭拿出熱武器呢?
黑澤陣不顧右腿的傷勢疾沖上前,對十天來的搭檔直面出拳:“003,你過河拆橋的速度可真快。”
烏城曦沒再進行以往最擅長的閃避,兩手并起将空槍擋在臉前,緩解直拳的沖力:“島上太熱了,大哥,我隻是想快點去沖涼休息。”
“别怪我,畢竟……”
她這時說的還是黑澤陣在無聊時教過的、半生不熟的日語。
少女任憑貝雷塔掉到地上,一個手刀劈向搭檔的喉間,被擋住攻勢直擊腹部後也不惱。
她趁勢兩手制住黑澤陣的手臂關節,拼上僅剩的力氣試圖反身背摔。
黑澤陣在空中側翻掙脫她的控制,自己朝下摔到地面的同時擡腿橫掃。
烏城曦滑步不及,雙腿失衡,跟着摔到泥土上。
她心道不妙,立刻原地翻滾,卻還是被率先起身的黑澤陣壓住動作,背靠上一株老樹。
黑澤陣單膝壓制着搭檔的雙腿,兩手死死掐住了少女的脖子。
烏城曦抓住他本就脫臼的右手腕關節卸力,少年在近似骨折的劇痛下不得不放下一隻手臂。
但沒關系,他是左利手。
“畢竟,你說過的,作為獎品的永久性強化劑隻有一份。”
黑澤陣加大力道,少女臉上還塗滿着遮掩性别與容貌的可笑黑泥,因失氧終于流露出生物本能的恐慌。
她無力地敲打搭檔的左臂,綠眼睛因缺氧開始渙散,卻還是直勾勾地注視着銀發少年。
監管員說:“Boss看好他。”
集中牢房收了小點心的孤兒說:“大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但也不喜歡無意義的殺人。”
貝爾摩德說:“你的心理側寫不錯……那是西德某個高層的遺孤,受過良好的教育,根正苗黑。”
定下計劃前,烏城曦對黑澤陣說:“你也知道我有後台。”
霧夜之下,深林之中。
萬籁俱寂,銀發少年死死扼住少女的脖頸,他背後,烏城曦用不常用的那隻手舉起撿起來的手槍。
扳機一直開着。
槍裡還有一發子彈。
組隊的第二天,分頭摸地圖時,烏城曦誘使無關緊要的喽啰沖她的方向攻擊,然後說是自己開了那一槍。
人類被掐住脖子後,窒息死亡的時間通常在30秒至2分鐘之間?。
黑澤陣似乎并沒有用全力,但時間也快到烏城曦的極限了。
沒有聲響後,詭異的甲殼蟲們從土裡爬出,嗅着味道啃食一地的血肉。
吱吱呀呀,惹人心煩。
烏城曦用右手敲敲少年的腕骨,示意他倒數十秒。
碧翠的眼睛對上深綠,像新葉對上青苔。
十、九、……四、三、二。
烏丸蓮耶的笑聲響徹雨林,烏丸集團的廣播器和竊聽器一樣漫山遍野,如烏雲當空盤繞在荒島的每個角落。
“孩子們,往年隻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可你們都太優秀了,名貴鋒利的刀刃可沒法讓收藏家做出選擇啊!”
“老不死的。”
黑澤陣依舊面無表情地松手起身,烏城曦顧不得大口感受新鮮的空氣,拉着他奪路而逃:“蟲子要來啃我們啦!”
淘汰賽的最終,海島地面上除了野生動物外唯二的活物在岸邊烤火,等候黑衣幹事接他們下去。
基地的教官親自來了,嘴裡念叨着什麼“Knock-down drag-out fight”,為自己開出了比賽的雙黃蛋洋洋得意。
沒人理會他。
太陽從黑色的海面上露出一縫光時,烏城曦并膝坐在沙土上,将臉湊近篝火,很輕地笑了一聲。
她擋住了上半張臉,黑澤陣看不出那是什麼表情。
殺人、被人殺。在漆黑的夜裡像一場深夢,篝火般灼燒神經。
然後太陽出來了,照進現實,像是火焰散進海面熔金,明晃晃刺人眼球。
少女放下手,這才看清掌心的紋路裡仍有暗淡的血色。
“看不到光的未來啊。”她歎息一聲,沒顧及這話合不合身份。
黑澤陣也不在意,破天荒跟着勾了下唇角,眉宇間初現雪狼般嗜殺的鋒芒。
他偏頭去,看與日出截然相反的方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