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看着閻七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閻七檢查完,确認無事後道:‘大人,可以了。’
他說完擡頭,正看到裴笙微揚嘴角、靜靜地看着自己,他神情一滞,竟像走錯路一般慌了一瞬,很快低頭掩飾過去。
“大人,我先出去了。”他的聲音依然冷靜,隻是眼睛不敢看裴笙。
“何必麻煩,進來進去的,去旁邊坐吧。”裴笙的聲音傳來,聽不出别的情緒,隻是一貫的溫和。
閻七心不靜,沒有争辯,隻是依言走到窗邊,卻是背對着裴笙站着,像筆直緊繃的劍。
身後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和淅淅瀝瀝的水聲,閻七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一聲“在想什麼”,才睜開眼睛。
他轉過頭,看到裴笙正穿着厚實的白色浴袍坐在椅子上,衣擺下方裸露出一節冷白的腳踝。
姣好的面頰被熱氣熏得微紅,如同醉酒一般,就連眼瞳都好似染上了濕漉漉的霧氣。
濕淋淋的墨發散亂地披在白衣上,緩慢地滾落下水珠。
閻七不自覺眉頭一皺,往日都是幽十幽十一在貼身伺候裴笙沐浴,他竟不知裴笙這樣随意慢待自己的身體。
這麼冷的天,裴笙好似根本不知受寒有多可怕。
他快步走到旁邊,拿起柔軟的棉布走到裴笙身後。
“大人,頭上還是要早些擦淨的好。”
閻七沉聲說完,沒有直接動手,他在等裴笙的許可。
裴笙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意味不明的一眼,好像是探究,好像是逗趣,他分不清。
隻是,這一眼叫他喉結發癢,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裴笙很快轉過頭去,回道:“那就麻煩小七幫我了。”
得了應允,閻七沒有回話,隻是将寬大的棉布覆在裴笙的後腦,輕輕地為裴笙擦着濕潤飽滿的黑發。
房間忽然安靜下來,隻有棉布擦拭發絲的窸窣聲音,好像每一根發絲的摩擦都發出了自己的聲響。
閻七不動聲色地用内力為裴笙把頭發烘得半幹,便停下來道:
“大人,請先更衣,稍後,我再為大人弄幹。”
不知是否是錯覺,閻七總覺得裴笙是先笑了一下,才說話的。
“好啊,小七想得很周到。”
裴笙站了起來,長身玉立,比閻七還高一些,看起來卻比閻七孱弱。
閻七自覺走到一邊,背過頭去。
等裴笙換下沾濕的浴袍,披上柔軟厚實的裡衣,他才轉身。
目光瞥見微亂的被褥,他目光一頓。
這一頓被裴笙看見,裴笙坐在椅子上笑道:“不必管它,待會有人來收拾。”
毛絨絨的慵懶白狐狸再次浮現在腦海中,閻七想将這畫面從腦海中拂去,卻總不成功。
尤其是當他為裴笙烘幹頭發并束好發後,裴笙懶懶地從鏡中打量自己,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
還好沒有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閻七想。
很快有人敲門,為裴笙換下被褥,帶走浴桶、換下的衣物,擦淨地上的水迹。
整個過程,裴笙都在閉目養神。
等人走完,裴笙才睜開眼睛。
“小七,坐。”
見裴笙似乎有話對自己說,閻七在旁邊坐了下來。
不是他想的大事,而是之前裴笙問過的一句話。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閻七沉默,這叫他怎麼答?
他隻能笑着糊弄過去:“大人給我的已經夠多了。再說,閻七為保護您而來,并不需要别的。”
裴笙看着他的眼睛,讓他有些想要回避,但他沒有那麼做。
裴笙沒有強求,卻是自顧自笑道:
“小七,我給你一個承諾可好?你哪天若是需要幫忙,我會無條件地幫你一次。”
他愕然地看着裴笙,不明白裴笙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如果是真話,這承諾未免太重了,他憑什麼得到裴笙這樣的厚待?
如果是假話,這收買人心的手法也硬了,一點也不像裴笙。
閻七想,我的臉皮還修得不到家,否則應該當即感激地對裴笙單膝跪下:
“大人厚恩,閻七感激不盡,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而不是移開臉,露出有些逃避的笑容,帶着點回絕意味道:
“多謝大人,閻七行止都聽義父派遣,恐怕用不上大人的承諾。”
他不知,裴笙心裡和他想的一樣。
小七還是太稚嫩了。
就算裴笙此時是在畫餅,也應該應承下來,哪怕是讨裴笙的歡心呢。
小七這反應正是不敢接受裴笙的好意的體現,不就代表着——小七心裡隐隐地相信這是裴笙的好意并開始産生畏懼情緒了嗎?
若裴笙是玩弄人心的老狐狸,閻七已經開始輸了。
或許有一天被裴笙坑死,還會擔憂裴笙未來該怎麼辦呢。
那麼,問題來了。
他前幾周目到底是怎麼培養他們的?
把他們性子培養得太軟了。
即使是無心浪子七少主,也太容易動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