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留下——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想到這裡,裴笙有一瞬間的頭暈,以至于他的手無意識地從抵着太陽穴到扶住了額。
閻七瞳孔一縮,忽地站起身來。
在幽十幽十一投來目光時,他俯身湊到裴笙身邊,自然地遮擋住他們的視線,作請示狀道:
“大人,不如先回去,您今日吹了風,待會讓徐大夫給您看看,以免得了風寒。”
裴笙擡眼,因為頭暈他的視線有些飄忽。
他對用目光詢問自己有沒有事的閻七笑了笑:“也好,回去吧。”
裴笙站起身來,閻七隐蔽地伸手,單手扶住了裴笙的手臂,看起來卻隻是和裴笙挨得近。
裴笙對想要站起來的幽十和幽十一道:“别起來了,你們好好休息吧。”
說完也不管兩人的回答,便和閻七出門了。
幽十看着裴笙的背影消失,才低頭思索着什麼。
正在被包紮的幽十一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一路上,閻七一直隐蔽地扶着裴笙,意識到裴笙下台階時,甚至穩不住自己的腳步,他的目光凝重起來。
終于回到裴笙自己的房間,房門合上後,閻七就感到裴笙的身體往他身上一靠,幾乎是站不住了。
“大人——”閻七臉色大變,看見裴笙的頭垂在他的肩頭,眼睛閉上了。
“大人,得罪了。”他橫抱起裴笙的身體快步走到床邊放下。
他正在想要不要叫大夫,裴笙就說話了。
“沒事,”閉着眼的裴笙似呓語般,思路卻又很清晰,“不必聲張,隻是頭暈罷了。”
閻七俯身盯着裴笙蒼白的面龐:
“真的不請大夫來看嗎?”
您現在的樣子可不像是隻有頭暈。
裴笙覺得自己像是坐着向下的旋轉木馬,一圈一圈地向下轉入令人頭暈目眩的空白世界。
他幾乎要暈過去,卻又記得身邊的閻七,于是他回道: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
“如果有人來,就說我休息了。你也不用做什麼,等我自然醒來便是。”
交代完這一句,裴笙徹底被卷入到眩暈的世界。
看着裴笙越來越輕地說着話,直至徹底昏迷,閻七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
裴笙這身體,恐怕撐不了多久吧?
他是幽冥殿重要的合作對象,要是死了豈不是會很麻煩嗎?
裴笙不能這麼早就死,必須想想辦法。
義父還需要裴笙,必要時可以向義父說明情況。
義父神通廣大,或許可以救裴笙。
————
最終,閻七沒有去找大夫。
他見過裴笙喝藥,一開始是傷藥。
剛來的時候,裴笙腹間帶着沒愈合的傷。
他從家仆那裡旁敲側擊知道,閻四在的時候,裴笙遭了刺客,被刺傷了,刺客卻逃掉了。
他本是将信将疑,服侍裴笙時,看過那傷口,便隻在心頭冷笑了。
那是短刀造成的傷,而剛好閻四就慣用短刀。
他想,或許是裴笙和閻四鬧掰了,閻四才被調回去的吧。
隻是,在所有人口中,閻四都隻是暫時離開了,辦完事還會回來的。
裴笙也不提閻四的不是,好像在等閻四回來。
真是微妙的關系。
之後,裴笙的刀傷好了,身體卻一直不見好。
貼身護衛裴笙的他,經常可以看到裴笙的疲憊和虛弱。
但裴笙似乎渾不在意,不聽管家小心的勸誡,不看大夫也不喝藥。
不過,有個人可以管到他。
那就是宮裡的皇帝。
裴笙進宮面聖,不僅帶了一身藥味回來,還帶回來一張藥方和無數藥包。
裴笙開始按時喝藥,有時放涼了,會随手将整碗藥汁倒入花盆中。
他意識到,裴笙不喜歡喝藥,或者說,對于藥可以調理好自己的身體,裴笙是不指望的。
他更多地是應付府中暗藏的宮裡的眼線。
裴笙有時也有許多不得已,他想。
那些藥确實沒有讓裴笙更好,所以他也不必叫什麼大夫,或許該修書一封寄給殿裡?
看着昏迷中無意識蹙起眉的裴笙,閻七權衡再三,終究沒有傳信。
他隻是為裴笙褪去衣物,讓裴笙躺得舒服些。房中時刻點着炭火,不會太冷。
然後,他就坐在床邊,守着裴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