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留活口,把他們丢到山崖下去。”
青年應道:“是,父親。”
兩人劇烈掙紮起來,卻發不出一聲,動不了一下。
青年蹲下,修長的手掐住兩人的脖子,輕輕一扭。
“咔嚓”兩聲,兩人嘴角溢出鮮血,頭垂了下來。
青年單手提着兩人的屍體,又将地上兩人帶來的東西卷起,朝林外飛去。
趁着青年離開的這段時間,男人走動着,将周圍的碑文看完。
青年很快返回,正聽到男人立于最大的碑前輕歎。
他心中一酸,快步走到男人身邊,低聲喚道:“義父。”
男人轉身看他,從袖中取出一抹潔白的手帕,然後執起了他的左手。
什影動了動唇,見自己的手被認真地擦拭着,他喉頭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男人認真擦完了他的左手,又拿起他的右手,依樣擦拭起來。
什影看了看男人專注的臉,又看了看正被用心擦拭的手,心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
他不知道怎樣形容這種感覺。
被自己最仰慕的存在珍視,這是何等的榮幸。
就連接受這種的饋贈,都有一種偷來般的竊喜和羞愧。
男人收起手帕,握着他的手,看着他道:
“影兒,本座今日隻帶你一人來,便是要告訴你,你是靈鹿山莊唯一的繼承人。”
如此殊愛……
什影澀着嗓子回道:“多謝義父厚愛。”
“靈鹿山莊不會再平靜了,本座不想宵小攪擾此處清淨,也順便拿回身份,會暫居此處。殿裡有很多事要你做,你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衆人眼前,這是本座的遺憾……本座打算讓閻一跟随。”
可我沒什麼遺憾了,能得您如此記挂,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什影想。
他心甘情願道:“義父,什影明白自己的位置。閻一武功很高,做山莊的繼承人很好。”
“都說長兄如父,影兒有長者之姿了。”男人笑了一下。
什影頓時臉上一熱。
他談起男人的其他義子時,确實不是把他們當成平輩人的。
或許是做男人的影子太久,他總覺得他才是男人最親近的人,這總讓他有隐秘的滿足,他在潛意識裡将自己與男人的其他義子區分開來。
如今被男人點出來,他又生出被看穿了的羞赧來,不能出一言來辯駁。
“好了,不逗你了,我們回吧。”男人陰沉的情緒已一掃而空,語氣頗為縱容。
“嗯。”他低聲應着。
什影跟着男人走出林子,才問道:“義父,那黑衣人,您有指示嗎?”
“不用查,等本座回歸,他們總會露出馬腳的。”
“好……要派人上來嗎?我擔心還有心懷不軌的人。”
“讓閻一直接來這裡,守好這些墓。”
“是。”
下山時,兩人去得極快。
如兩隻向下滑行的鹭,穿過夜風,落到山腳下。
幾個起落,又消失在大道上了。
————
第二日傍晚,一個冷着臉的青衣青年提着包袱上了山,坐在山莊後的山林外,一動也不動,直至夜半。
他看了看天上的月,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山,還在想新任務是否代表着那位大人對他的态度已經轉變了。
上次觸怒義父後,他就一直在外出任務,希望以此來平息對方的怒火。
忽然接到去一個地方守墓的命令,他心中仍是喜悅的。
義父願意讓他去做特殊的任務,是否代表已經不生他的氣了?
思及之前那場冒犯,他心中的疑惑已被懊悔沖淡了。
他時不時會想,不該那樣以下犯上去試探,義父總有他的道理。
如果沒有觸怒義父的話,之前受傷時得到的溫柔,是否就能一直持續下去?
而做錯事後,他以後會不會再也得不到那樣的殊待了?
畢竟,義父還有那麼多看重的義子,他也是随時可以被取代的。
如果不曾得到,就不會畏懼失去。
可他明明剛剛品嘗那被細心對待的甜蜜和美好,就犯下大錯。
還是他親手鑄成的,這怎能叫他不更後悔呢?
盡管如此,他心中仍有期待,像夜風中的微弱燭火,搖曳不定又難以熄滅。
義父隻是暫時生氣,不會放棄我的。隻要我還有價值,我就不會被抛棄的。
懷着這樣的期待,他終于等來了轉機。
信裡讓他扮做靈鹿山莊的後人,身着青衣,摘下面罩,作普通江湖少年的打扮。
守護山莊和墓地,不要讓外人侵擾此地。
若有人問起,不用回答别人,隻是做出守護者的姿态便好。
假扮他人并沒有什麼,義父一定有自己的考慮。這與其他的任務沒有什麼不同。
他隻需要聽從對方的命令就好了。
信裡還說,他可以挑一間喜歡的房間住下。
他不在意住哪兒,卻有些在意為什麼要說“喜歡的房間”。
殿裡的命令,向來無廢話,信裡這麼說,或許有什麼深意,是他沒讀懂的。
思及此,他有些坐不住了。
是不是要去莊裡看一看?
不過,夜晚畢竟不便查探,還是明日看個仔細吧。
也不知要在這裡多久,如果時間太長的話,借用房間也是必須的事了。
喜歡的房間,這件事很重要嗎?
如果重要的話,明天他得好好挑選一番才是。
如果不重要,隻是尋常的關切……
那更要好好執行了。
畢竟,義父竟在乎他的喜好,這怎能不令他竊喜呢?
閻一望着寂靜的山莊,忽然對天亮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