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孟兄在這裡,我們就不會這麼安靜了。”柳真吾忽然道。
提到這個人,石之屏忍不住笑起來:“确實。”
柳真吾提醒道:“他很久沒見你,怕是要煩你許久。”
石之屏的笑容淺了些,最終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能讓之屏你覺得頭疼,孟兄是第一人了。”
“他太熱情……”石之屏隻是說了一句,柳真吾就忍不住笑。
“算了,等見到他再說吧。”石之屏搖頭道。
“好。”柳真吾忍笑道。
這下,三人便徹底安靜下來。
下方,人流漸散,燈火也熄了幾盞。
石之屏忽然想:十五關窗了嗎?從窗戶吹來的風涼嗎?
他轉頭對柳真吾道:“我們下去吧。”
柳真吾點了點頭,幾人從大樓陰影處飄然而下,落到陰暗的巷子裡,然後緩緩走出。
回到客棧,看到萬柳山莊的人,柳真吾問道:“玉書他們回來了嗎?”
“回莊主,還沒有。”
“知道了。”
石之屏心想,不知十三和那麼多人一起習不習慣。
是他叫十三跟着玉書小凡出去的,現在竟忽然擔心孩子不适應那麼多人了。
等十三回來好好觀察一下吧。
他與柳真吾分開,與淩介之并行。
因為兩人的房間挨着。
“這種小事你也要操心?”
淩介之不知怎麼,竟看出來他在憂心。
石之屏心想,介之未免太熟悉我了。
他無奈笑道:“畢竟是我叫他出去的,我怕他為了我而做不喜歡的事。”
淩介之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沒必要。”
石之屏擡頭看向房梁,像是要透過房頂看向天空。
“确實,沒必要。”
石之屏低下頭,對淩介之笑道:“介之,晚安。”
“嗯。”淩介之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看着淩介之的背影,石之屏向前走向了幽十五的房間。
他敲了敲門,問道:“顧兒,是我。”
裡面傳來幽十五的聲音:“前輩進來吧。”
石之屏走進去,第一眼看的是幽十五,對方正在翻着那本醫書。
第二眼看的是窗戶,幽十五果然果然沒有關窗,他走過去将窗戶關上了。
“怎麼樣?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
石之屏走到幽十五身邊,低頭看幽十五看到哪裡了。
幽十五思考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石之屏提了椅子坐到幽十五身邊:“我見你有困惑,不妨與我說說。”
幽十五想了想,問:“前輩,書上說内力陰寒的武功修到大成容易走火入魔,遁入魔道,這是真的嗎?”
石之屏馬上想到了殿主,殿主的内力便是陰寒的,再加上與義子關系的設定,那種榮損關系,說是魔功也是沒問題的。
但是,他怎麼好讓孩子擔心?
于是,他緩緩道:“也不一定。有陰就有陽,有至陽就有至陰,不是說陽就好陰就壞,隻要調理得當,不偏執,不亂走捷徑,心正氣直,便不會出問題。”
幽十五低着頭,似在思索,石之屏也不知他信不信,卻聽幽十五低聲道:
“什麼才叫心正呢?潛心霸業不刻意為惡,也不做善事,算心正嗎?”
石之屏有些啞然,這就差報殿主身份證号碼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就不能裝做不知道了啊。
“你不用擔心他的,”石之屏放緩聲音道,“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他内心堅定,無怨無悔,心正與不正又有什麼關系呢?”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用善與惡來衡量的,他已走在這條路上,再談其他,已無意義了。他絕不會回頭。其他人隻能選擇跟随和離開,你明白嗎?”
幽十五蓦然擡頭看向對面語氣柔和的男人,第一次認識到了這個男人與義父的關系。
原來,身處正道的對方早就坦然接受了義父的身份和志向。
對方不對義父的道路妄加評價,不說些希望義父早日回頭的話,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這樣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怎麼會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呢?
幽十五想說些什麼,又發現無法可說。
他便回應了那句“其他人”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會跟随。”
面前男人寬容道:“這是你的決定。它将被尊重。還有什麼别的問題嗎?”
幽十五搖了搖頭。
男人站起來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喚我。”
幽十五點頭:“嗯。多謝前輩。”
男人出去後關好了門,來到隔壁房間,打開了房間中的窗。
迎着撲面湧入的寒冷夜風,石之屏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