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裴笙喂過藥後,閻四去換了一身衣服來,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幹淨了。
閻四不知道自己在沖洗血迹時是怎麼想的,他腦海裡一片混亂。
這可是裴笙的血。
若是旁人敢讓裴笙流那麼多的血,他一定要對方百倍償還。
可這個罪魁禍首是自己呢?
他又要用什麼償還?
收拾完後,他又坐到裴笙身邊來。
裴笙本沒有醒來的迹象,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閻四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好在裴笙的眼神渙散,并沒有認真注視他。
“大人,哪裡不舒服嗎?”他低聲問。
裴笙眨了眨眼,緩緩道:“楊睿醒來,告訴他我身體不适,下次我親自聯系他。還有,别折磨嚴海東,我之後親自處理他。”
裴笙頓了頓,才道:“如果你不再那麼堅持,撤回你針對楊家的命令吧。”
裴笙說完,也不管閻四是否答應,便閉上了眼睛。
他仿佛是放心不下,臨時醒來,傳達完命令,又撐不住睡過去了。
閻四垂下了眼,心中五味陳雜。
楊睿,還是楊睿。
三件事,全跟楊睿有關。
你就那麼在乎他,就算昏迷中也還記得他的事?
你甚至沒有看我一眼,你真的不再在乎我了嗎?
嫉妒依然在心中泛濫,卻再也無法激起他的怒火。
裴笙已經這樣了,他還能如何?
閻四内心苦笑,出門将這三件事一一安排下去。
楊睿醒來時,書房中空無一人。
天色已經晚了,他詫異于自己睡了這麼久。
推門出去,外面有一人候着。
他問:“裴笙呢?”
那人一闆一眼道:“大人身體不适,讓您先回去,說改日親自聯系您。”
楊睿心頭一緊,忙問:“他怎麼了?”
“大人已經喝了藥,歇下了,讓您不用擔心。”
聽出此人話裡的拒絕,楊睿輕皺眉頭:
“我要見他。”
“将軍恕罪,恐怕不能。”
楊睿打量着這黑衣的侍從,對方眼神無神呆滞,回話機械僵硬,言語客氣,神情卻是毫無敬畏。
“為何不能?”
“大人睡着了,我們便聽四公子的命令。四公子讓您盡早離開。”
“裴笙給他那麼大權力?”
黑衣人沉默不語。
楊睿又急又惱,這還真是裴笙做得出來的,他未免太寵那個惡犬了。
最終,楊睿沒法,隻得憂心忡忡地離開。
馬上有人向閻四回禀了這一場對話,但閻四已無心去理會。
裴笙漸漸發起燒來。
蒼白的臉被燒得绯紅,滾燙的額頭一直消不下熱度。
閻四冷在面上,急在心裡。
大夫被他拉了過來,急得滿頭是汗。
給裴笙灌了一碗退燒的藥,才漸漸降了熱度。
大夫舒了一口氣,閻四揮手讓人退下了。
他坐在床邊,握住裴笙燒得發燙的手,心中滿是煎熬。
如果不是他任性妄為,裴笙又豈會如此?
裴笙,我錯了。
閻四輕輕伏在裴笙胸口,感受着身下微弱的呼吸。
“四兒……”
含糊的呼喚在頭上響起,裴笙猛地驚起,才發現裴笙沒醒,隻是發燒中的呓語。
“什麼時候……乖一點……好累……”
“我不想……你又不懂……會難過的……”
“長大……看着你……等不到……”
“不為什麼……好好的……别難過……”
“别動……讓我抱抱你……對不起……”
裴笙的呓語斷斷續續,說了一會兒,又不說了,徹底安靜下來。
閻四努力地想将之補全,卻無法猜中裴笙完全想要表達的意思。
裴笙,你想對我說什麼?
你不想什麼?我又不懂什麼?
我為什麼會難過?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你心裡到底藏了多少事?
你對我到底……
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
我在你心裡,真的很重要嗎?
閻四得不到答案,徹夜坐在裴笙身邊,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