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回府來,也沒能曬太陽。
因為府中已有一人在等待。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勁裝,也掩不住他壯碩的肌肉。
他容貌端方,眉宇凝重,嘴唇抿成一條線,似有愁緒。
聽得裴笙回府,他擡眼望去,眼神帶着銳利之氣。
閻四挽着裴笙的手臂走來,見了此人,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然後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對此,那人并不在意,隻是将目光投向裴笙,眉頭不自覺皺起。
裴笙拍了拍閻四的手背,閻四對裴笙乖覺一笑,松開了手,站在一邊。
“來了?”裴笙走上前去,“走吧。”
裴笙對來人語氣很熟稔,卻并不熱情,隻是點頭讓對方和自己并肩而行。
來人沉默地跟着裴笙進入了書房,一道屏風擋住了裡面休憩的地方。
幾人繞過屏風,裴笙先行在軟榻上坐下,揮手示意來人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閻四則彎腰為裴笙倒茶,遞給裴笙。
裴笙笑看一眼閻四,接過杯子放下,自己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到來人面前。
閻四眼中閃過一絲不悅,裴笙遞給他一個寵溺的無奈眼神,閻四隻好作罷,轉身離開了。
門關上了,房中隻剩裴笙和來人,裴笙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并不急着說話。
倒是來人等不及了,開口道:“裴笙,我來要個人。”
裴笙放下茶杯,往身後一靠,半眯着眼睛道:“楊睿,你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這話的?”
裴笙語聲依然溫和,隻是在别人看來,卻是壓迫感十足。
話裡明明聽不出嘲諷,可來人面上卻劃過一絲隐忍和難堪。
“裴笙!”
楊睿表情繃緊,苦大仇深地喚着裴笙,似在極力克制某種情緒。
裴笙瞥了他一眼,懶懶道:“過來。”
楊睿抿緊嘴唇,直直地盯着這個看起來随時可以殺死的病弱男人。
他的目光在對方修長的脖頸,消瘦的身體,纖細的腰身上逡巡着。
“過來,或走。”
裴笙閉上眼睛,顯然不想再陪人玩對峙的遊戲了。
楊睿站起身,繞過茶幾走到裴笙面前,他高大的身軀遮住了裴笙面前的光,在裴笙身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大概由于光影的變化,他看到裴笙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
離得近了,他将裴笙看得更清楚些。
雪白脖頸上的青色血管顯得其主人越發消瘦,蒼白的臉頰上沒有表情,卻透出一股淡淡的疲憊。
他蹲了下來,在裴笙的腿邊。
“裴笙,我求你放過嚴海東。”
裴笙沒有睜眼,淡淡地問:“我為什麼要放過一個刺殺我的人?”
“他是嚴闊将軍的兒子,嚴家唯一的血脈,嚴家幾代為天聖王朝征戰,立下數不清的汗馬功勞,不應該遭此下場。”
“那與我有什麼關系?”裴笙淡淡道,“讓嚴家造反的人不是我,下令滅嚴家滿門也不是我,嚴海東活得好好的非要來刺殺我,這是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
“嚴家沒有造反……你明明知道,他們是被冤枉的……”
楊睿語氣激動起來,還想說什麼,卻被裴笙不耐打算。
“你也知道想他們死的不是我,”裴笙的語氣近乎冷漠,“你不該來找我,楊家自身難保,還敢管嚴家的事。”
“我知道,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放了任何人,”楊睿的嘴唇顫抖起來,“裴笙……求你……”
“你非要趟這趟渾水?”裴笙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銳利的鋒芒讓楊睿心驚。
楊睿心中隐隐畏懼,還是梗着脖頸道:“求你……高擡貴手……他對你一點威脅也沒有。”
裴笙笑了,笑得美豔又涼薄,這麼美的臉卻有這樣的殘酷,越殘酷便越顯出他的美來。
他緩緩坐直身體,慢條斯理道:“我是能放他,可……憑什麼?”
裴笙擡起蹲在他腿邊的楊睿的下颌着:“這麼久了,難道你一點也沒有學乖覺嗎?”
楊睿不得不仰視此刻的裴笙,裴笙的眼中有淡淡的索然和無趣,似乎下一秒他就下逐客令了。
楊睿心一顫,握住了裴笙的手,以防裴笙甩開。
“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你放了他。”
裴笙的眼睛轉了一圈,落到書桌上的大毛筆上。
他的眼神停留引得楊睿轉頭去看,楊睿看到有三指粗的毛筆時眼瞳一縮,正此時,裴笙惡魔般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那根毛筆是新的,還不夠潤,幫我潤潤筆吧。”
楊睿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見裴笙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他沒忍住,低聲喝道:
“裴笙!你欺人太甚!”
裴笙猛地掐住他的脖頸,湊近他耳邊輕笑低語道:
“或者,我現在叫人把你的舊友嚴海東帶過來試試吧?”
楊睿眼瞳睜大,隐隐可見裡面憤怒的血絲,他抓緊裴笙掐在他脖頸上的手,不自覺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