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或許是累了。
累了……身邊卻沒有人,隻能強打起精神,守着這個小院……
他想,以後對方的身邊不能沒有人守着了。
那個青年殺手出現得正好,否則他隻能将石之屏帶在身邊或者困在萬柳山莊了。
這麼想着,他拿出藥丸來喂給石之屏,又握住對方的手将真氣渡了過去。
幽十三提着食盒回來時,根據氣息發現幽十五獨自在房間裡,淩介之在石之屏的房間裡,裡面卻沒有交談聲,他心裡生了疑惑。
他路過幽十五房門時,幽十五忽然開口了:“你最好去看看他,大概兩個時辰前他忽然說有事回房了,一直沒出來,之後神醫回來直接去了那裡也沒出來,他們沒說話。”
幽十三聞言,心頭一慌,将手頭東西一放,快步朝石之屏房間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對幽十五道謝道:“多謝提醒。”
幽十五沒有說話,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頭的擔憂無從訴說。
對于那個是義父兄長的男人,他是打心裡感激的。
對方找來了淩介之幫他治療,還親自細心地照顧他。
這些恩情,他都記在心裡。
他知道男人身體不好,隻能祈禱對方早日養好身體。
今天男人忽然要回房,最初他隻是有些疑惑,現在他已經基本确定是對方的身體出問題了。
對此,他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無力感,從出事之後,他已經感受得夠多了。
他現在是個廢物,隻能讓别人照顧,幫不了任何人。
再說,就算他四肢健全,他也沒有辦法。
世間總是有許多人力不能及之事,他時常感到憂郁和絕望。
如果不是義父對他說的話,他對義父的承諾,他也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但願世上少些苦痛吧,像前輩那樣的人,不該遭受這些苦難。
幽十三來到石之屏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吧。”是淩介之的聲音。
幽十三心頭“咯噔”一聲,因為平時一定會是石之屏來應門的。
推開門,果然見到石之屏閉着眼睛躺在床上,淩介之坐在窗邊,握着石之屏的手,在渡真氣。
手心傳來疼痛感,他才意識到指尖掐進了手心,他太緊張了。
他快步走過去,低聲問道:“他怎麼了?”
“累了。”淩介之眼皮也不擡地冷淡回道。
“累了?”
幽十三看着沉睡中的男人,對方臉上無意識地露出了疲憊的氣息。
再聯想到曾經的種種,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的聲音略帶些苦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做什麼,他總是這樣累。”
淩介之擡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問我,這麼多年,我也不知道。”
事實上,他是知道一些的,但石之屏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他願意為石之屏保守秘密,所以石之屏才會在他身邊不自覺放低戒心,他才能第一時間發現石之屏的強撐。
他出針紮入對方頸後時,向來洞隐燭微的石之屏甚至沒有防備。
他知道石之屏醒來後也不會生氣,不過,他倒是希望對方生一生氣。
或許這樣,對方就不會那麼累了。
總是照顧别人的感受,他自己的感受又在何處呢?
聽了淩介之的回答,幽十三沉默無言。
他就這麼杵在那裡,像是僵死了一樣。
“與其傻站着在這兒,不如去打些溫水來,幫他擦擦臉,對了,把補湯也煨上。”
淩介之不客氣的話,解救了幽十三,讓幽十三悶在胸口的濁氣吐了出來。
他轉身離開,按淩介之說的去辦了。
先把補藥煨上,幽十三才端了溫水來,彎腰為石之屏擦着臉。
盡管知道對方一時半會不會醒來了,幽十三的動作還是很輕。
這個男人平時太警覺了,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導緻幽十三輕手輕腳不敢攪擾到他。
有一次,忽然男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向他道歉道:
“對不起……我本希望你不要像以前那樣活得小心翼翼,可我似乎太敏銳了,沒法讓你放松下來。是我的問題,我會盡量放松下來。”
男人說會放松下來,可直到現在依然沒什麼變化。
對方的神經好像一直緊繃着,時刻防備着會忽然到來的意外和厄運。
可他們平時的日子,明明過得很安閑,對方到底在憂慮什麼呢?
對方什麼時候能向他們敞開心扉呢?
不,我不能要求他,他竭力保守的秘密,我不該去觸碰。
否則他又該憂愁了。
幽十三這麼想着,将男人雪白的脖頸擦淨,才收回了手。
“神醫,要給你打水嗎?”
他看到,淩介之的額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水霧。
對方應該渡了不少真氣給男人。
“不用,馬上好了,我自己出去,你先去吧。”
幽十三點了點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