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皇帝的神色看不出之前的陰沉,卻仍是威嚴,“難得見你們三個一起來。”
太子行禮道:“向父皇請安是兒子們的本分,聽說父皇宣了太醫,兒臣擔憂,問過才知道是給太傅看病。見父皇安康,兒臣就放心了。”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太子又轉頭對床上的男人道:“太傅,可有大礙?”
“謝殿下關心,臣無事。”
帶着病色的男人散了發,少了些平日裡的端方莊重,多了幾分殊麗和脆弱,絲毫不減其風采,反而多了絲異樣的美。
這份獨特的樣子,讓幾個皇子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
“幾位皇子前來看望臣,是臣的榮幸……”
裴笙剛說到這裡,皇帝就打斷道:“看也看了,退下吧,别打擾裴卿休息。”
“是,兒臣告退。”三個皇子低頭應道。
待三個皇子退下,皇帝的臉色才好些。
他撫着床上男人的臉,含着妒意的話忍了忍,還是說了出來。
“裴卿真是厲害,朕這三個性格不同、理念不合的兒子,怕是聽到你生病,就匆匆忙忙來了。”
男人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當然是因為聖上看重臣。”
皇帝當然知道這醋意朝裴笙發有些讓人為難了。
他意味深長道:“裴卿,隻有朕才能給你最好的。”
男人眨了眨眼,溫聲道:“當然,裴笙隻仰賴聖上。”
皇帝滿意地笑了笑,不把幾個兒子當成威脅。
準确來說,是不把任何人當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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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回來了。”閻四撐着傘,迎接從馬車上走下來的男人。
“嗯,”男人下了車,“回府吧。”
男人還是那副蒼白的樣子,卻自有一番臨風而立的風骨。
傘遮在男人的頭頂,閻四站在男人身後一些的位置,和男人一前一後進入裴府中。
他們身後,裴府總管正在與宮裡的公公交接,聖上賞賜的許多東西和太醫的藥都被搬了下來。
走在路上,男人道:“安排一下,下午我要去看望兩位老師,我準備的禮物别忘了。”
“您今日不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
男人看到了前面站着迎接自己的兩個青年,兩人都換上了京中公子的華服,雖色調偏暗,終究是少了些肅殺之氣。
幽十的臉色恢複如常,看不出異樣來了。
待他走近,兩人低頭道:“大人。”
“衣服不錯,”男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喜歡身邊人都漂漂亮亮的,下次可以多試幾個顔色。對了,待會随我出門。”
“是。”
閻四湊近男人手邊,調笑道:“大人,我先去安排,讓你們陪您如何?”
男人擡手刮了刮閻四的鼻頭,寵溺之色更甚:“四兒辛苦了,去吧。”
閻四看向兩人,幽十一上前接過閻四手中的傘,站在了男人的身側。
“伺候好大人。”閻四說完退開,像條柔軟的蛇轉身離去了。
看着紅色的背影離去,男人微微笑道:“走吧。”
回到房間,兩人服侍男人躺在軟榻上,端茶倒水後,一個在他身後捏肩,一個跪下捶腿。
“四兒教你們的?”
“是。”
男人握住為他捏肩的手,細細地把玩着,目光落在上面帶着些許溫度。
被握住的幽十一心頭顫了一下,他俯身小心問道:“大人,怎麼了?”
為男人捏腿的幽十動作不自然地頓了頓,又繼續按了起來。
男人垂着頭,一根根撫摸着肩上的修長手指。
“很漂亮的手,鋒利的殺人利器,現在做這些瑣事,太委屈了。”
手指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幽十一控制着臉上的笑,放軟聲音道:“您說笑了,這并沒有什麼委屈,不過是很普通的一雙手,您不嫌它髒十一便已經很感激了。”
男人偏頭,看着身後的青年,看着青年臉上露出的笑。
他當然知道這笑身不由己,藏着幾許惶恐和無奈。
在他的注視下,青年的笑漸漸僵硬,有些搖搖欲墜的意味。
他低下頭,在青年的指尖落下一個吻:“别怕。”
脫離了男人的視線,幽十一的笑容瞬間崩塌,暗沉了一瞬,又顯出一個新的笑來。
“我隻是有感而發,”男人歎息,“保養修煉了那麼久的手,做這些雜事可惜了。”
幽十一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屬下可以用這雙手做該做的事,隻要大人吩咐。”
男人低笑出聲,笑得幽十一心頭發顫,好在男人撫了撫他的手背,止住笑聲道:“用不着你們。”
“小十,”男人指了指床頭的一本書,對擡頭看他的幽十道:“拿過來,坐在這裡,讀給我聽。”
他又拍了拍幽十一的手背道:“過來,坐我這裡。”
幽十站起去取書,幽十一則走到男人身邊坐下,被男人摟在懷裡。
取了書的幽十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地坐在旁邊,沒有多看。
他手中的書冊,像是自制的,名為《錦瑟》。
他翻開第一頁,看到裡面赫然是一首名為《錦瑟》的詩。
書冊裡的字很是好看,端正中又帶着風流,不是印出來的。
這是誰的字?
“大人,從第一頁開始嗎?”
“嗯,慢一點。”
“是。”
青年頓了頓,開始讀: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