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雷炸響,石呦鳴忽然痛苦地捂住頭,往後踉跄倒退,直到撞在身後的櫃子上才停下。
“義父!您怎麼了?義父!”什影大驚失色,撲上去扶住了男人的手臂。
石呦鳴無法回答,他的腦子像是擠入了無數個聲音和畫面,痛得要炸開。
眼前忽然出現許多重影,無數相似的畫面在眼前交疊,無數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重疊回蕩。
一匣一匣的玉從眼前閃過,每一個匣子長得一模一樣,但裡面的玉卻不一樣。
有的多的,有的少,有的混亂,有的整齊。
他看到,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不斷地出現在幾個畫面中,顫抖着将刻着“閻壹”“影子”“閻叁”“閻貮”等等字眼的玉放入到匣子中。
他聽到同一個聲音或低沉或悲憤或死寂或慘笑着念出同一首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咳咳……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咳咳……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淚?誰的淚?……藍田……藍田日暖玉生煙……”
“哈哈哈……此情可待成追憶……哈哈……隻是當時已……已惘然……噗……”
絕望的聲音止于噴湧而出的鮮血,眼前恍若有紅色的血飛濺,各種不一樣的紅色畫面,像一幅又一幅的潑墨畫。
有些血從充滿熟悉感的一個又一個黑衣人身上噴湧而出,有些血從第一視角飛出,恍惚間看到一柄鋒利的劍從脖頸上劃過,握劍的手正屬于第一視角中的人。
到處都是鮮血,自己的,别人的。
還有一具具倒下的身體,黑衣的,還是黑衣的……
一雙雙年輕的眼睛,不甘,眷戀,悲傷,最後又帶上一點笑……
“義父!您怎麼了?我該怎麼做?”什影抱着男人站立不穩的身體,驚慌而無措地問道。
男人不答,隻是緊緊捂住腦袋,口中洩出痛苦的呻吟。
什影從未感到如此地無助。
以前,他總是覺得,無論自己成功還是失敗,生還是死,這個男人總有辦法解決一切。
他從不擔心自己的生死,也不為男人過分擔憂,因為自己沒資格。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遭遇這種讓他分寸大亂的事。
他自己的生死他可以不在意,但是這個人不行。
他總認為男人強大到有辦法解決一切困難,卻沒想到這個困難本身就來自于這個男人。
此時此刻,誰有資格、有能力幫這個本身就強大無比的男人?
什影正方寸大亂間,一隻手臂死死地抓住了他。
他對上了男人面具下通紅的眼,對方明明在看着自己,卻像是透過自己看到了千裡遠。
“此情可待成追憶……”
“什麼?您說什麼?”什影連忙問道。
“隻是……當時……已惘然……”
男人用力地吐出這句話,手指越來越用力,幾乎要抓進他的肉裡,捏碎他的骨頭。
就在什影不知是好之際,男人忽然猛地噴出一口血,往後倒去。
“義父!”
什影心髒一縮,驚駭出聲,顫抖着接住了男人倒下的身體。
————
純黑的空間中,隻有中間的空地的上面,有一片光亮不知從何處投射下來。
一個紫衣人閉目盤腿坐在中間的光亮處,白得刺目的光在他身上打下一層不真實的朦胧色彩。
紫衣人緩緩睜開眼,眼神憂郁而深邃。
在他身前的空地上,一個一模一樣的紫袍人緩緩出現,盤坐在他的對面。
對方簡直像是他的鏡像,但細看之下,就會發現後出現的紫袍人隻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虛影緩緩開口道:
“你來了。”
“我不知道你是幾周目,但我是一周目,你可以叫我一号。”
“在我之前,未有失敗之教訓,我向來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從不考慮失敗。”
“但有時成功與失敗的界定,并不在于你得到了什麼,而在于你失去了什麼。”
“我初來時,便是青年時。那些孩子,是我一個一個教大的。那段時間,我很快樂。”
“或許是我太過自負,我總是帶着面具,他們不懂我的快樂,隻是敬我愛我。”
“我以為未來還有很長,我将用餘生來改變他們的命運。”
“我自認可以掌控一切,可當我失去了最重要的珍寶,我才明白,失敗很簡單。”
“隻要失去不能失去的,便足夠了。”
“我輸了閻一和閻三,一切都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