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和陳千面面相觑。

這個16歲的少年很高，比蘇绾還高大半個頭，已經是成年男子的身形，但那臉還帶着孩子氣的倔強，嘴角一圈沒有剃過的青黑胡須，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尴尬。

“你說我沒有資本，我可以努力，但你要給我時間，你給我三年時間。”

給了三年時間以後呢？他沒有說。

他的臉上帶着一種強裝的鎮靜和放手一搏的決絕，眼神瘋狂，也許這句話他輾轉反側了幾天晚上才有勇氣說出來，少年的心事在成年人看起來像敞開的書本一樣一目了然，但仍然莫名的動人。

可惜了。

蘇绾歎口氣，指指馬路對面的SUV說：“那是我男朋友的車，你知道那輛車多少錢嗎？我為什麼要給你時間？陳千，你這個年紀沒有機會的，去做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

蘇绾看見對面那輛車車門打開，陳池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從車裡下來，眼睛盯着她的方向。

她心裡一跳，不能讓他過來。

“陳千，先努力，一切交給時間，不要鑽牛角尖，你的未來是廣闊的世界。好好過個暑假。”

她匆匆說完，繞過呆在原地的少年，迎着陳池走過去，把他攔下來。

陳池眼神不善，問她：“什麼事？”

“沒事，一個學生問問暑假的事。”

陳池瞟她一眼沒跟她深究，轉身走回車裡。

等到他發動車子的時候，他突然說了一句，“你覺的我眼瞎？”

蘇绾不打算理他，沖他說：“空調好冷。”

陳池側身關了副駕上的空調出風口，把空調上調了幾度。

可惜他沒打算放過蘇绾，“你攔着我幹什麼？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應該見識下社會的險惡，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

“阿池，你不要管，讓我自己處理。他是我學生，我要保護他。高中生活很枯燥，每天就是幾十平米的空間，想要打破這種枯燥，生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正常，不要說得這麼嚴重。誰都有過以後想起來摳腳趾的青春。”

陳池盯着前面的馬路，不停地點刹車，沒說什麼。

車往前開幾步停一下，不停有車加塞，幾百米走了十來分鐘。

陳池開車從來不驕不躁，别人加塞他也無所謂，四平八穩。

等到車終于開到開闊地帶，他突然說：“你現在能理解當年我的心情嗎？”

輪到蘇绾不說話了。

“你的心思對我來說一覽無餘，我想綁着你占有你，但我又想讓你去看看世界，生怕有一天你會恨我，真的把你放走了，你這個斷線的風筝萬一真的飄走再也不回來了，我又受不了。你沒心沒肺，什麼也不需要想，不開心了專門往我心上插刀，我就是欠你的。”

“對不起啊，阿池。”

蘇绾突然小聲說。

此時車正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陳池一腳刹車踩到底，他扭頭看着副駕上的人，厲聲說：“誰讓你道歉了，我說這些不是要怪你，就是覺得你現在差不多能明白了，随口說說，省得你老是抓着當年的事不放，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自己願意的。不要随便跟我說對不起，隻要你不給我戴綠帽子，怎麼着都行，什麼我都能不跟你計較。”

他不喜歡她低頭的樣子，他就喜歡她脖頸比鋼筋還硬，活得目中無人。

他沒有活過的肆意人生，他希望她能過上，在他的掌心裡，雙腳不沾地。

很多次，就像這一刻，蘇绾都會被他感情的濃度震撼，生出自己何德何能的感歎。

真應該讓她媽媽看看，她有很多次閃過這樣的念頭。

她撲過來攬着陳池的脖子，使勁親他的嘴唇，在他的嘴上喃喃說：“我愛你。”

她沒有别的，隻能投桃報李。

綠燈亮了，他們還沒舍得分開，直到後車的喇叭“哔哔”催着，他們才喘息着分開。

“想好等會怎麼還賬。”

陳池的語氣讓人臉皮發紅，身體發熱，他要是壞起來，那是讓人毫無招架之力的。

“我才不想。”

蘇绾驕縱地說。

“那你慢慢想，你有一個暑假時間讓我開心。”

蘇绾撇嘴，她會怕他？

從來隻有他讓步的時候，隻要她哼兩聲，他就什麼都依着她。

他是隻紙老虎，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虛張聲勢，從前她不懂非要跟他杠，慢慢地她已經駕輕就熟，面子給他，裡子就都是她的。

“過幾天，秦衍要回道南，我要跟他見幾面，先跟你打個招呼。”蘇绾說。

“你那個英國的前男友？見幾面是幾面？”

“他不是我前男友！到時候看他的安排。你想和他見個面嗎？”

“蘇绾，你打算怎麼介紹我？”

蘇绾聽他這麼說，表情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如實說啊，我男朋友啊。”

“未來四五年，你見人都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

“我沒聽懂，阿池，你直接說，你不喜歡‘男朋友’這個稱呼？”

陳池看着前路，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說：“那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