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就算是晚上八九點也絲毫不見涼快,但至少沒有太陽,在屋裡待了一天的人都出來放風,哪裡都是人,街道上,河岸邊上,廣場上,煙火氣濃郁。
秦衍虛虛地扶着蘇绾的背幫她避開一輛橫沖直撞的電動車。
這天蘇绾本想随便套件背心和短褲,臨出門又覺得畢竟是去FANCY的餐廳還是講究一下,就穿了一條無袖的黑色連衣裙,說是連衣裙更像是一條長版的緊身背心,裙子隻到大腿中部,本來想穿夾腳拖鞋,想了想還是穿了一雙匡威。
這條裙子讓她曲線畢露,腰是腰,胸是胸的,但又半點看不到豔俗,隻有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秦衍來接她的時候,吹了一聲口哨,流裡流氣地說:“還是長南的姑娘好看。”
他問她,“找着男朋友了沒?”
蘇绾搖頭,“老大難了。”
“你身邊的男人是不是都瞎了?我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隻有我能看見你的美貌?咱倆是不是在演一部電影,天天各種陰差陽錯不能在一起,觀衆都急得拍大腿了。你說攝像機在哪裡?”
蘇绾笑他,“你有病吧。要是咱倆在一塊,叫強扭的瓜。”
“那有什麼,觀衆就喜歡強制愛。蘋果樹和梨枝硬綁在一起還能結個蘋果梨呢。”
蘇绾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你生你的桔子梨去吧,我可不要。你在長南呆多久啊?”
“三四天吧。”
蘇绾以為聽錯了,“三四天?你坐十幾個小時飛機就呆三四天?”
秦衍臉上還挂着笑,沒有搭話,也沒有了剛才的輕松自在。
蘇绾正色問他:“有事?”
“是她的忌日,我回來看看。去年沒有回來。”
有什麼東西一下擊中蘇绾,她很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任何言語都很蒼白。
她默默伸出手挎着他的一條胳膊。
周圍人流如織,歡聲笑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時光把人抛,沒有人記得那姑娘,她卻在愛人的心中永遠年輕。
秦衍轉頭看她,“哭什麼?不要哭,我們很好,不要提起她永遠是悲悲戚戚的,她應該不高興。”
蘇绾眼淚掉得更多,所謂情深不壽,她抹了一把眼睛,“秦衍你真好,替她覺得開心。”
秦衍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更好的,過得比我們好。”
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聒噪地叫着,路燈桔色的燈光照着相互依偎的兩個人,長南河的水日夜不息,不知為誰流。
停車場旁邊是一片保護建築,難得能看見的長南傳統的建築,飛檐青瓦,和旁邊密密麻麻的現代轎車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邊的路燈也暗淡了很多,看不見幾個人。
蘇绾站在車邊多看了幾眼旁邊的建築,秦衍在駕駛座裡問她:“看什麼呢?”
她正要回答,眼睛餘光看見一個人,心像突然跌倒了一下,慌得她一愣,忘了嘴裡要說什麼。
等她眼睛追過去,那個人已經轉身,坐進了車裡,他的側臉如刀削,拒人于千裡之外。
他的眼風掃過她又轉開,像不認識她一樣。
“蘇绾?”秦衍叫她。
她來不及想别的,趕忙上了車。
“外面什麼那麼好看,舍不得動身,是有兩隻野貓教學?還是哪輛車裡有一對野鴛鴦?”
秦衍發動車子,駛出了停車場,他的黑色法拉利發出震耳的咆哮聲。
蘇绾系上安全帶,被他逗笑,“你夠了,品味能不能高雅點,去了外面别給祖國丢臉。”
秦衍嗤之以鼻,“我丢臉?你是看不起那些國際友人還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回來這趟飛機上,還有人在廁所裡‘嗯嗯啊啊’娛樂大家。”
“大家都這麼奔放嗎?”
“主打一個刺激,”
秦衍正要說下去,想了想不合适,“算了,你還是小孩,這種事情不适合跟你講,以後讓你男朋友教你吧。”
“這種事真的這麼讓人·······嗎?”
秦衍對她的欲言又止爆笑出聲,“看人,主要看人,就像吃飯,有人天天想着吃什麼,有人隻要不餓死就行,有人天天大魚大肉,有人隻吃水煮青菜,沒有一定的。得了,咱們不适合讨論這個,你那個現在還不知道在哪的死鬼男朋友,讓他跟你說。”
蘇绾附和了一聲,“不知道他死哪裡去了。”
“會不會你和你前男友的緣分沒斷?”秦衍問了一句。
這句話讓蘇绾的心一跳,她想反駁,話到了嘴邊,但突然想起那封一直沒有點開的郵件,她把話咽了回去。
也許她應該點開那封郵件。
“後面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秦衍突然說。
“啊?”蘇绾忙扭頭去看後視鏡,看見一輛黑色的SUV打着燈不遠不近地跟着,她靠回椅背上跟秦衍說:“沒事,那也是我們長南的,這車我認識。”
“這麼巧,我還以為你犯了啥事。”他賤兮兮地說。
“我何德何能犯這麼大的事,讓一輛賓利親自出馬壓陣?”
“老祖宗不是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我以為你出息了,成了哪個大佬的入幕之賓。”
“你趕緊閉嘴。”
秦衍說笑着行雲流水般把他的保時捷停在蘇绾家的台階下。
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賓利SUV也“吱”一聲,一個擺尾停在他們後面,離他們就一個車身的距離。
那輛黑色的龐然大物就那麼停着,四個車門都關着,黑色的玻璃看不見裡面,車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輝。
秦衍在後視鏡裡看了幾眼,“這人誰啊?”
他問得警覺,一種屬于男人的直覺讓他皺眉。
蘇绾波瀾不驚,“沒事,一個叔叔。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