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倩倩幫我買了藥,每天幫我塗的。”
“下次這種情況你再往前沖,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他加了一句。
蘇绾站在倩倩家的頂樓上,靠着牆壁,從善如流,“好。醫藥費多少錢?”
“讓你不找就不找,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聽話?不找我,你打算找誰?找到别人了看樣子,這100萬哪來的?”
他語氣不善。
“你别管,還你就行了,你又不是銀行還得追查資金的來源。醫藥費多少錢?”
“誰啊?剛出院才幾天啊,這麼快就找到人了?醫藥費也讓他出?”
“你告訴我多少錢就行了。”
蘇绾不搭理他。
“我是付不起這錢還是怎麼的?還是我的錢比人家髒?你才認識他幾天,你知道人家的底細嗎?人家要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你給我把錢還給人家。”
“根本不是你說的這樣,倩倩把錢還給我了。你這個人有時候真不可理喻,快說醫藥費多少錢?我快被蚊子咬死了。”
“你底氣這麼足了,一筆一筆要跟我算清楚了,是嗎?這些都好說,那······”
說到這裡他馬上住了嘴,理智在最後一秒回歸。
他心裡有火拱得他上了頭,心裡割得他難受的刀也想亮出刀刃讓她疼,但他在情緒失控前馬上回了神,他是昏了頭,這種話居然想要對她說出口。
對蘇绾來說,說不說完都沒有區别,她知道他想說什麼:那你爸的錢什麼時候還?
這話像一盆冷水對着她倒下來,把她澆懵了,她的心一下沉到底,她說不出話來,眼睛有點發酸,屈辱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東西,如果可以讓她選,她甯願選擇餓死。
她有點後悔,她的确沒有什麼資格跟人家大呼小叫的。
她咽下喉嚨裡的酸楚,勉強說了聲“對不起”,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見就把電話挂了。
她握着還沒有息屏的手機,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不想哭的,忍着不想哭出來,忍到自己的嘴唇發抖。
誰說她都行,但不能是陳池,她欠誰錢都行,但為什麼是他?
手機一直有電話進來,停了又響,響了又停,電話那頭的人不等到她接電話好像不罷休。
陳池手裡捏着手機沖出家門往上塘角跑,電話一直響就是沒人接。
他覺得他心裡有成片的沙礫膈得他難受,又說不出哪裡難受,就像有人拿刀砍了他一隻手,他站不住也坐不下,他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她驕傲得像一隻孔雀一樣,把她的驕傲拿走,她不能活的,他願意把全世界送到她面前,為了讓她一直活在象牙塔裡,他連自己都犧牲了,他怎麼會做了這個劊子手?
他想砍了自己。
她這聲帶着哭腔的“對不起”,比拿刀捅他還難受。
這天晚上月光很好,把長南照得亮堂堂,還有幾隻沒睡的知了“吱吱”地叫着。
他跑到蘇德昌的房子前,發現窗戶黑漆漆,整個房子像一個龐然大物在嘲笑他,隻有庭院裡的桂花樹在月光下郁郁蔥蔥。
這棵桂花樹也讓他想起蘇绾,想起她笑起來眼睛裡像落進了很多星星,想起她歪着頭抿嘴笑,好像這個世界的花都開了。
他陳池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這麼好的東西,這些花啊,樹啊,星星啊,這輩子都沒有進入過他的大腦,直到看見這個人。
他拔腿往後面跑,跑去蘇倩倩家,發現那也是黑燈瞎火,充滿絕望。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割得生疼。
他見過那麼多人,經曆過那麼多事,吃過那麼多苦,沒想到有一個人會讓他像這會一樣覺得········害怕。
蘇绾站在樓頂的陰影裡,看那個黑影像無頭蒼蠅,橫沖直撞,跑過來跑過去,猶如困獸。
她擦幹了臉上的最後一滴淚。
她低頭看收到的短信: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