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沖進人民醫院那間急診室,沖到那兩個人坐着的人面前時,他眼中的疼苦有一瞬間是蹦出來的。
他蹲在那個幾乎已經昏迷的人面前,感覺有一把刀插進他的心髒,然後不斷地攪動。
蘇绾靠在蘇倩倩身上,眼睛因為痛苦半閉着,臉色像紙一樣白,呼吸因為疼痛比平常急促。
她白粉條一樣的胳膊上紮了一條止血帶,下面草草紮的紗布已經被血完全浸透,身上的白T和裙子上都是血,觸目驚心。
他感覺眼前一片血霧。
蘇倩倩看着眼前的男人風一樣卷進急診室,停在自己和蘇绾面前,他的痛苦像石碑一樣清清楚楚立在那裡,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
他伸出手,遲疑了一下,輕輕地在蘇绾的臉上摸了一下,然後起身去打電話。
蘇倩倩覺得自己像走錯了片場,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到這個男人的出現都像荒誕的劇情,她有種不真實感。
這個人不是陳池嗎?
他像閻王一樣沖進來,看見绾绾幾乎肉眼可見地擊垮了他,這種感情除了爹媽還能是什麼,可他不是她爹啊?
她的腦子在這一刻是轉不動的。
很快有兩個醫生并兩個護士來推着蘇绾往一間診室裡推。
蘇倩倩被陳池擠到後面,等她想跟着進去,被護士一把關在門外,
“不用進來這麼多人,皮外傷又死不了人。”
一個個子高一點帶無框眼鏡的男醫生說:“來,搭把手把她擡到病床上。”
他不知道是對着護士說還是對着陳池說。
陳池沒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他蹲下身體,先輕輕地把蘇绾的上半身攬過來靠在自己胸口上,然後抱着她的腰把她抱起來。
這個搬動還是帶動了傷口,讓蘇绾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陳池的手一抖。
那個眼鏡醫生催他,“快點,愣着幹什麼?讓她趴着。”
另外一個是個女醫生,看這個男人畏首畏尾的樣子,有點着急,外面還坐着好幾批急診的人,她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弄她都會疼,還不如利索點給她一下,你這比劃來比劃去,給她找罪受。”
陳池一咬牙把她放到床上,蘇绾疼得叫了一聲,他感覺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蘇绾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輕聲喊了一聲“陳池”,很快又閉上。
等陳池要撤開時才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一隻手緊緊拽住不放,他的心一瞬間塌了一角。
女醫生拿着剪刀三下兩下把蘇绾身上的衣服連着内衣全剪掉了。
陳池輕輕地把蘇绾的手連着自己的衣角握在自己手裡,那雙手白玉一樣,一點沒有生活的疤痕,和自己粗糙關節明顯的手放在一起,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的手現在冷得出奇,在他的手裡抖了兩下。
他問醫生,“處理這種傷口不用打麻藥嗎?”
那個男醫生說:“她反正現在意識也不是很清醒,不會很受罪的,很快。當然你非要打我們也可以打。”
“打”
他沒等醫生說完就接話。
剩下的人都不是很高興,嘴裡嘟嘟囔囔去準備麻藥。
年輕的時候,打架受傷對于陳池來說是家常便飯。
忘了是在“大富豪”時候還是在“法拉利”的時候,他們有一次跟人打架,他的腿被人用啤酒瓶紮了,當時身上沒錢了,那玻璃渣子還是他自己挑出來的,臉上冷汗流的像下雨,但是他手都不抖一下。
沒想到有一天,他連看都看不了,那心裡抖得跟篩糠一樣,隻希望那刀是紮自己身上的。
蘇绾是被疼醒的,她發現自己半邊臉壓在枕頭上已經快麻木了,她想動一下的時候,一陣頭皮發麻的疼痛襲來,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旁邊有人“唰”地拉開床簾走過來,湊近她跟她講:“醒了?你别動。”
蘇绾想動也動不了,哪裡還需要别人吩咐她,她甕聲甕氣地問:“傷口不嚴重吧?”
“皮外傷,醫生說住一天就可以出院,但是麻藥過後,你可能會受點罪。”
倩倩把她的頭發歸攏到一處,把她的臉露出來。
“蘇倩倩,這下你欠我的還不清了,我要是男的你就得以身相許。”
蘇绾咬着牙跟她說。
“是啊,本來就還不清了。”
她答得很平靜,那種語調聽了讓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