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繹挨了自己搭檔的一記踹,被踹到了于聲兩米開外。他痛得捂着肚子蜷縮在地,人還沒爬起來就又給跪了。他又氣又惱又無語,對灰這種動動嘴皮子便毫不費力擺平一切的行為頗有微詞,忍不住吐槽,“哇,你一句話能讓所有人都給你跪了,我看Boss來了也不過如此吧?”
這人是怎麼被殺了的來着?
這逆天的病症都殺的了?
有話要說的不止他一人。走在隊伍最後的青年懊惱地跪坐在地,他擡不起頭,心裡有滿腔疑惑,脫口而出的話裡盡是埋怨與情緒,“你……你有這麼厲害的病症,為什麼不早用?”
上天太不公平了,憑什麼他的病症是“筆耕不辍”,本子上的筆畫就是他的生命線,而他一停筆必見倒計時,半分鐘就是他的死線?有人的病症卻能跟開了挂似的,非但不是個拖後腿的麻煩,稍微加以利用就能克敵制勝?
灰注視着跪倒在地的衆人,眼眸裡不見情感波動,他一字一句陳述事實,“我的病症并沒有諸位想象中的便利。它的限制條件有二:一是對方必須清楚聽見我本人的宣告,而是複數鏡面裡必須倒映出我的形象。”
他不得不打破“鏡面”,為的就是制造出足夠的倒影。
一個倒影,跪一人。
灰:“先前除了更衣室,并沒有滿足發病的條件。”
更衣室每個人的櫃子裡都擺放着與病症相關的物品,他的衣櫃内是四面環繞的鏡子。
鏡子是暗示,也是條件。
“還是說,諸位希望我在更衣室就提前安排一出預演?有這個必要嗎?”
灰的解釋客觀卻不客氣,堵的二人無話反駁。
灰沒有繼續搭理他們,轉身向于聲垂手,做出似邀請又似攙扶的姿勢,問,“您也拜倒在我的腳下了嗎?”
他的話說得不好聽,低頭瞧人的樣子沒有樂于助人的溫情,反而帶了點逆光的冷漠與梳理感,把他面目的輪廓勾勒得尤為清晰,明暗分明。
于聲歎了口氣,好聲好氣地回,“你非要這麼說話?”
灰病發前他就跪地不起,因此可說是跪無可跪,算是免受影響,陰差陽錯保住了面子。
繼沒存在感的兩人之後,他就猜到病症的特性有兩面,一面向着自己,一面向着他人。有的影響自己,有的既影響自己也影響他人。殺人魔發病時,病症就對他本人産生了超乎想象的影響。而一直以來灰相對自戀的表現讓他傾向于認為灰的病症主要影響的是灰本人。沒料到病症的描述竟然不是在玩梗,那句“拜倒在我腳下”也不是誇張的藝術修飾,而是一字不差的描述事實。
那自己病症裡的三個“殺”字呢?
興許不隻是為了增強文字的表現力,而是暗示他有三次病發機會?
被認定為一次病發的标準是什麼?受程度限制嗎?什麼程度的行為算得上一次“殺”?還是說受時間限制?
他在冰窖一樣的訓練室櫃台前動手一次,在視力表前第二次動手……
三次之後,他會如何?
是病愈?是病死?還是失控?
于聲搖搖頭打斷了自己飄忽的思緒,他想:算了,以後再細細琢磨吧。當務之急是……
他掀起眼皮打量灰,非但沒有拍開對方的手,反而在借力時多施加了點力道,把人順勢往自己一側拽了過去。
“嗯?”灰一愣,被迫俯下身,以一個不太穩定的姿勢維持站立,他大大的眼睛裡是滿滿的疑惑,“您做什麼?”
“謝你。” 于聲扯了布條,勉強找了兩塊幹淨的硬紙闆,快速給灰另一側的手臂做了個臨時固定。
“拿手肘跟金屬闆子硬碰硬,真能耐啊你。”
看着是玻璃,分明是金屬材質。不疼嗎?
灰:“……”
直到此時,灰才突然意識到,剛才的自己為什麼會多話,會語氣不善地回怼兩個不過一時之氣的玩家。
是因為他感覺到了疼痛。
是因為他在感覺到疼痛的時候受到了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