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小,有風吹樹葉的簌簌沙沙聲,雪川憐芽一時之間沒聽出來是什麼。
他站在牆角處,仰着腦袋思考了一會兒。
然後還是像往常一樣輕盈地翻上去,單手撐着圍牆,雙腳穩穩當當地落在地面上。
正是睡夢好時候,學校内的人大概都入了夢鄉。雪川憐芽拍了拍身上的灰,想要擡腳溜回宿舍的時候感覺到一道視線。
他皺眉,擡頭一看,對上了降谷零的眸子。
降谷零坐在樹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雪川憐芽,那雙灰紫色的眼睛目光沉沉,表情看上去不算友善。
青年的膚色本來就不是白皙那一号的,在夜色之中顯得冷硬,又因為坐在高處的緣故,身上的氣勢也不如往常平和。
雪川憐芽呆住了。
他擡着腦袋愣愣地仰望降谷零,臉色變得很蒼白,嘴唇幅度很小地顫抖着。
“零醬……?”
“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你。”
“等我……?”
降谷零道:“等你,也不止是等你。”
“什麼意思?”
他垂着眼睛看樹底下站着的人,眼睛習慣了黑暗,即使光線昏暗也能看個差不多。那張臉還是熟悉的樣子,那雙眼睛依舊是自己熟悉的眼睛。
隻是,降谷零眼睫輕顫,他卻有些看不明白了。
雪川憐芽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是他潛意識的動作,他自己都沒發覺,樹上的降谷零卻看得很清楚。
幼馴染在躲,他在害怕。
“不想看到我嗎?”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零醬。”
雪川憐芽是真有點被吓住了。
今晚降谷零的态度和之前幾次的都好像不太一樣,他看上去很冷靜也很淡定,語氣也沒什麼起伏,但是就是因為太平和了才顯得更為可怕。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可是自己最近沒有留下什麼痕迹才對。
雪川憐芽一邊在心裡回憶自己是不是這段時間的行動有什麼缺漏之處引起了降谷零的懷疑,一邊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說什麼都好,先岔開話題轉移降谷零的注意力就好。
“這麼晚了,零醬還不睡覺嗎?”
“不睡,在等你。”
“啊哈哈,那現在等到了我們一起回宿舍吧?”
“不。”
雪川憐芽又是一怔。
他望着降谷零,那張臉上的表情都呆滞了一秒。降谷零很少會這麼冷酷幹脆地拒絕雪川憐芽的請求。
“為什麼?”
雪川憐芽嗫嚅道。
這個季節的晚上沒有冬天那麼冷,風吹在人身上雖然會有涼意,但還是舒爽的感覺居多。
他攥了攥拳頭,略有些尖銳的指甲掐進掌心,細微的痛感使得雪川憐芽更加清醒。他垂眸,片刻後又擡眸重新與降谷零對視。
“因為擔心我嗎?”
他這樣問。
仿佛是夢中,誰都沒有大聲說話,周遭的聲音都安靜下來,風也輕輕地拂過兩人的臉頰,最後依依不舍地挑起一縷發絲又放下。
“是,卻也不是。”
降谷零這樣回答他。
幼馴染的答案模糊不清,似乎還有更深的含義。雪川憐芽卻不敢繼續問,他是一隻鴕鳥,在面對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面前隻想把腦袋埋進沙子裡裝作看不見聽不到的樣子。
掩耳盜鈴而已。
“噢……”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快說點什麼啊,不要讓氣氛變得這麼尴尬啊!
“咳咳、咳咳咳咳……”
越是着急,越是說不出話來,雪川憐芽很想說些什麼打破寂靜和沉默,但換來的卻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聲。
咳得停不下來,喉嚨都有種拉扯撕裂的痛意,雪川憐芽捂着嘴,忽然湧上來的腥甜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血?
是血嗎?
雪川憐芽甚至不敢放下手。
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他聽見沉悶的一聲聲響,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雪川憐芽往後又退了一步,他身上沒帶紙巾,好在衣服的顔色偏深,事已至此,隻能先把衛生放一邊用袖子擦了。
還沒等雪川憐芽擦嘴,降谷零就靠近了。
“等等!”
降谷零沒聽,繼續往前。他本就比雪川憐芽要高,現在靠近了,一身的氣勢壓人。
離得近,自然就能聞到那股鐵鏽味。
降谷零的鼻子向來很靈敏,他鼻尖輕輕聳動了幾下,便開口道:“你受傷了?”
“沒有!”
“過來讓我看看。”
“那也不用了吧……”
降谷零聞言便撩起眼皮子看了雪川憐芽一眼。他現在的神情實在是唬人得很,闆着一張臉,說話都簡短幹練,雪川憐芽幾乎以為自己面前的不是警校時期二十二歲的降谷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