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默然地盯着降谷零。幼馴染依然自如地坐在吧台上,側臉俊秀,順着下颌線雪川憐芽的目光掠過凸起的喉結。
他想,這是陰謀。
這是一場針對降谷零,針對自己的陰謀。
雪川憐芽縮在座位上,身體輕微地戰栗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恐懼還是興奮,隻是敏銳地察覺到似乎他等來了一個時機。
至于到底是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
雪川憐芽從卧底黑衣的那一天起,他就祈禱着某一天的到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也算不得什麼正常人。
他渴望降谷零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正如蝴蝶會被嬌豔的花吸引。
雪川憐芽希望零醬的心裡也有他的倒影。最好是永遠的,刻入骨血的,而非風吹皺隻亂了一瞬的幻影。
“赤霞珠,你在看什麼?”琴酒陰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雪川憐芽不知道他在哪兒偷偷地窺視自己,但雪川心裡由然生出了被冒犯之感。
“琴酒,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雪川憐芽陰恻恻地勾起唇角,“我讨厭被人監視的感覺。”
“你确定監視的對象是你嗎?赤霞珠,别發瘋。”琴酒冷聲道。
“喔,那我現在就把耳機摔了。另外,别從監控裡看我,小心瞎了眼。”雪川憐芽一口悶完酒,狠狠地咬下一串肉。
“你敢?赤霞珠,我提醒過你,和我保持聯系。你現在是想要違抗命令背叛組織嗎?”
“少給我扣帽子。”
“為什麼要監視波本?他怎麼了?”
琴酒笑了下,沙啞的嗓音聽得人毛骨悚然。他道:“有人告訴我,現在居酒屋裡藏着一個警方的卧底。”
“你猜,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無稽之談,你也相信?原來你是懷疑波本。”雪川憐芽垂眸,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所以你要我在這裡聽牆角?你怎麼不直接往波本身上放竊聽器。”
“你不知道我和波本有仇嗎?仇人之間,知己知彼,萬一波本認出我了怎麼辦?”
“真是大材小用。”
琴酒頓了一會兒,才慢慢道:“不,赤霞珠,你的任務不是聽牆角。”
“我要你從波本身上拿回一樣東西,以及,殺了波本旁邊的人。”
琴酒的聲音傳到雪川憐芽耳中時,居酒屋裡的客人們正在閑聊。溫暖的室内,柔和的燈光,木桌上的佳肴散發着熱氣。
他坐在那兒,微微低着頭。
雪川憐芽不知道琴酒是怎麼想的。
也許琴酒懷疑的不止是降谷零,還有自己。也許這除了是對降谷零的試探,也是對自己的試探。
“什麼東西?”
雪川憐芽聽到自己毫無感情的聲音。
“一張照片,在波本的錢包内側放着。把它拿到手,然後回來給我。”
“赤霞珠,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誰知道呢?”雪川憐芽笑道。
……
晚上十點,居酒屋的人逐漸散去了。
降谷零和西裝男的會面很短暫,他們隻是看似巧合地坐在了一起,短短地交談了幾句話,降谷零便起身走了。
隻留下那個西裝男還坐在吧台上。
過了一會兒,雪川憐芽理了理衣服,臉上挂着笑,不經意地走到吧台前坐在降谷零先前的位置上。
他像個翹課逃學的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歪着腦袋天真地朝西裝男伸出手,語氣歉意。
“晚上好呀,打擾您了,請問可以借一下您的手機嗎?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手機沒電了。”
西裝男戒備地看了他一眼,悄無聲息地打量雪川憐芽。
“抱歉,我不是什麼壞人,隻是家裡還有個妹妹,今天出門時沒告訴她,怕她擔心。我不是故意打擾您的,隻是見您一個人坐在這兒……”
雪川憐芽故意放輕了聲音,适時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羞意和腼腆。
就像一個社恐被迫求助于人一樣,雪川憐芽裝得渾然天成,西裝男沒從他身上找出奇怪的地方,但心裡多少還存着警惕,沒有答應。
“抱歉,看來确實打擾您了。”雪川憐芽哭喪着臉,雙手絞在一起神情惴惴,“作為賠禮,我請您喝一杯酒可以嗎?”
他實在是太真誠了,那雙眼睛眨巴眨巴地注視着西裝男,很少會有人不被打動。
西裝男也遲疑了。他看了雪川憐芽半天,一個年紀不大的可能還在讀書的少年,大概不會出什麼事。
帶着這種想法,西裝男從包裡掏出手機遞給了雪川憐芽。
“給你,打完電話就給我,别亂翻我的東西。”
雪川憐芽感激一笑:“謝謝您!我馬上打完就給您!很快的!”
他從口袋裡伸出左手,雙手捧着手機乖順地撥了個号碼。雪川憐芽一邊沖西裝男笑,一邊側對着他,背地裡左手卻悄然撬開了手機殼塞了個小巧的跟蹤器進去。
“好了,謝謝您,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您才好。”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