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沉默地低下身子,沒有回答桦公子的話語。
沉默,就是一種回答。
“看來你的确是一把好刀。”桦公子的語氣聽來有幾分滿意,“那我要交給你一項任務,除我以外,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桦公子莫名而來的信任另遲月疑惑,他不擔心自己轉頭就将此事彙報給了閣主,出賣他的底細?她知道,作為刺客,她的任務本應是絕對保密的,但這一次卻似乎有些不同。
“是,主人。”她沒有表露出任何的遲疑,低低回應了桦公子的要求。
他要讓她去刺殺一個人。
是魏國的王上。
桦公子讓遲月混入燕國進獻給魏國的美姬,取得魏王的信任,在他沒有防備之時殺掉魏王。
為此,他特意請了深谙易容之術的嬷嬷來為遲月改換容貌。
隻是當桦公子看見遲月原本的相貌時,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決定讓她以自己原本的容貌前往魏國。
“聽說你曾經殺了李丞相一家,他有個未出世的女兒叫做遲月,你就叫遲月吧。”桦公子漫不經心地決定了她的名字。
“——丞相的女兒被家仆僥幸救下,因此被充作了送往魏國的美姬。”
這個名字兜兜轉轉,變成了她自己的名字。這個身份的轉變,将她從一個無情的刺客變成了一個孤苦無依、身世飄零的女子。
遲月想,桦公子之所以放心大膽地派自己前往魏國,也是因為她下手時心狠手辣,一點沒有被滅門所震懾。
自然,她也不會因為敵國君王的任何溫言軟語打動心靈。
臨行前,甲十站在門口,送别遲月。他是唯一一個前來送别她的人,目光中透着一絲複雜的情感。盡管他們都是刺客,但甲十與她之間卻有着微妙的距離感。
遲月明白,自己在同伴心中是個令人畏懼的存在,殺人如同切割物品般冷酷無情。
桦公子向玄機閣閣主聲稱要派遣遲月去魏國暗殺魏國的文臣,并沒有言明遲月的目标其實是魏王。
玄機閣所有刺客幹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卻依然沒有人願意和甲二走的太近,因為甲二殺人就像切壞某種物件一樣,沒有任何波動。
即便同為沒有私人感情的刀,他們也會在心中産生莫名的恐懼。
為了扮作美姬前往魏國,遲月沒有穿上刺客常用的隐匿服飾,而是換上了桦公子特意為她縫制的華麗衣裙。那衣裙輕盈而華麗,映襯着她的身姿。
她對美醜并無概念,但長久沒有暴露在日光下,令她對這種正大光明行走在街道上的感覺有些隐約不适。
刺客不能有任何弱點。她可以用身世飄零來掩蓋這種異樣,卻必須強迫自己克服這一缺點,否則敵人就會抓住她的破綻,讓她有去無回。
平複了内心的一絲波瀾,她看向甲十,用眼神示意他有事說事。
“玄機閣在魏國人手匮乏,閣主讓我把那幾個可以用暗探交給你。”甲十将信物抛給遲月,那是一枚小小的玉印,藏在身上幾乎不會被人察覺。
“我會完成任務。”遲月淡淡地說道。
“甲二。”甲十靠在牆邊,他的語氣同樣沒有任何波動,“閣主讓我告訴你,盡量不要死了。”
刺客遊走于生死,視人命如草芥,也包括他們自己的性命。盡管甲二沒有明說,但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這就是最後的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