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月對血天傾無比熟悉,她曾在此地駐守百年,劍下亡魂數不勝數。
那柄早已随着她的修為一同粉碎的本命靈劍上,不僅僅沾染了魔道修士的鮮血……也同樣刺入過同伴的心口。
“血天傾……”
聽到自己随意指出的方向竟是那個赫赫有名的血天傾,柳随玉不由喃喃自語。
“如果不想去的話,可以換一個方向。”
遲月聽出了柳随玉未盡言語中蘊含的遲疑,沒有勉強柳随玉遵照之前的想法。
随玉師侄的運氣當真不大好,随手指的方向不僅沒靠近玄天宗,反而愈發離得遠了。
甚至還是個兇煞之地。
她們二人,一個是凡人,一個是殘魂,保全自身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師叔,既然我選擇了方向,那就不要更改了。”
柳随玉猶豫一晌,轉而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我們就往那裡去吧。”
往何處去不是去?
除開宗門,天地浩蕩之間,柳随玉對人世早已了無牽挂,既然如此,不如遵照命運的安排前行。
“既然你心中已有決斷,那便往血天傾。”
【宿主,血天傾各方勢力混雜,耳目衆多,不是個好去處。】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系統突然在遲月的腦海中提醒。
在它的計算中,宿主想要不受過去身份的影響,安安穩穩随心所欲地度過最好的時光,應當前往遠離仙魔紛争的凡界。
這樣,宿主才能夠保護好自己,不被這殘破的身體拖累。
明明她的願望是好好活下去,為什麼要為一個虛無缥缈的因果再次以身入局?
系統和天道交易,當宿主完成身為反派的任務後,天道就會替她斬斷曾經背負的一切因緣際會,無論她之前是惡貫滿盈的壞人,還是功德加身的好人,都已經和現在的她再無幹系。
為何為注定分别,萍水相逢的人做這麼多?
這就是擁有靈魂的人類和自己的區别麼?
或許等到某一天,它吞噬了這個靈魂與她長久融為一體後,就能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了吧。
系統思考了許多,卻并沒有告訴宿主它心中的疑惑與好奇,隻有一句提醒。
【我注定離開,卻希望有人能夠記住付遲月原本的模樣。】
遲月摩挲着腰間斷劍的劍柄,如同過去珍視着自己本命靈劍一般溫柔注視着柳随玉寄身的斷劍。
【付遲月不也是曾經的宿主嗎?】
系統有些困惑。
【她是過去的我,我卻不再是付遲月。】
【唯一的付遲月已經死在了徒弟的劍下,成為天道踐行命途的犧牲者。】
明明是同一個靈魂,為什麼宿主卻說付遲月和自己不是一個人?
莫非人類的靈魂并非唯一,隻是因為其中蘊含的情感和記憶才熠熠生輝?
【更何況,要為柳随玉重塑身軀、凝聚殘魂,血天傾正好有一株碧血晶蓮,有此功效。】
碧血晶蓮,隻在血氣浸染、生魂肆虐之地生長,汲取無盡靈力與魔氣,另這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相互搏殺且維持微妙平衡。
如此生長數千年,方可催生出一株活死人,肉白骨,聚殘魄的天品碧血晶蓮。
或許這株天品靈藥也可治愈遲月破敗不堪的身軀,或許不能恢複她的修為,卻可以讓她同正常凡人一般,再活上許多年。
但遲月不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一是天道不允。
天道仁慈,留得她一線生機,卻不允許命定已死之人違逆天命,重獲新生。
二是遲月不願。
她在此世間并無挂念。
或許曾經的付遲月不明白為何迎來這樣的結局,想厘清那些背叛自己的人心中真實所想。
可抽離淡化了付遲月的情感,又擁有過去記憶的遲月心如明鏡,并無不甘。
世間遺憾,無非陰差陽錯,妄念加身。
她不需要他人所謂的悔恨來彰顯付遲月所作所為情有可原,也不稀罕背叛者微薄的歉意。
隻要有人記住真實的付遲月就好。
付遲月不是冷漠無情的正道魁首,也不是衆叛親離的玄天宗宗主,而是千裡斬妖邪,十年磨一劍一朝成名天下知的道門天才。
【所以你選擇柳随玉來記住付遲月的存在。】
系統似懂非懂。
它開始憂慮另一件事,倘若宿主一直保持着這種對人世留戀不深的狀态,什麼時候才能滿足她曾經所言好好活下去的願望呢?
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夠和這個強大靈魂真正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