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藍眼的生活部部長聲稱自己并不認識某隻白毛藍眼的小貓。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我會告訴社團成員,讓他們在運營賬号時注意維護每隻貓的形象。”
“謝謝您!”虞江臨真誠地笑了。
他又随口聊起些别的,話題延伸到生活部風格獨特的走廊:“您很喜歡這種風格的裝飾嗎?我覺得很可愛。”
“談不上喜歡。隻是總有些人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生活部部長語氣淡淡。
【其實你也并不算喜歡,真要說起來你更傾向于簡單些的風格。】
【隻是覺得可愛的小東西們生活在這樣可愛的環境裡,看起來便會愈加可愛。】
【你養着它們,就像孩子玩着過家家的遊戲。】
“說起來,剛才有一件事讓我很困惑。為什麼水箱裡養着的是條木頭小魚?”虞江臨好奇問。
生活部部長于是又沉默地盯着面前的學弟。
虞江臨便也微笑着回以溫和的目光,大大方方将自己展示給對方看。
——這位學長似乎不僅話少,反應還總是有些慢半拍。虞江臨稍有些同情。
“你知道木頭魚的故事嗎?”終于,學長說話了。
“不知道,不過我想聽。”虞江臨很好地接上話茬,他向來愛聽各種各樣的有趣故事。
這回,虞江臨并沒有等待多久。
“曾有個人,在他生命中某個短暫的片段,喜歡上給貓做木雕的玩具。他說貓都是喜歡魚的,所以他雕了很多魚形狀的玩具。貓相信了,将那些木頭魚珍藏起來。”
“真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咪!後來呢?”虞江臨不吝啬誇獎着,接着又問起下文。
“……後來,貓發現了真相。”生活部部長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原來那人隻是對木雕這種技術感到好奇;那人好奇,于是去向木雕師傅拜師學藝;那人練習木雕,于是雕出了很多練習品。”
“木雕呀……”虞江臨覺得這種手工活确實很有意思,他有些心癢竟也想去學學看了。
不過此時還是滿懷着對故事接下來走向的好奇,繼續問:“後來呢?”
“一如既往,那人做出的作品是如此耀眼,人們稱贊那是大師的傑作,是不朽的天工,要抛擲千金隻為得到——哪怕這位神秘的雕刻大師從來隻愛雕魚。”
“一生隻雕魚的木雕大師……感覺好有趣,我也好想和他見見面,認識認識。”虞江臨微微前傾身子,陽光照耀下,琥珀色的眼瞳因興奮而閃爍着近乎金色的微光,“後來呢?這位雕刻大師有賣掉他的作品嗎?”
生活部部長與那雙燦爛的眼瞳對視,平靜說道:“一件也沒有賣。那人随手便将那些木頭都送給了貓,又騙貓說是專門給它做的玩具……那人就是這樣的花心,而又随心所欲。”
“聽起來會是個令貓傷心的故事。那後來呢?”虞江臨的聲調低了些許。
“後來,那人走了,那些玩具也不見了。”仿佛是擔心聽衆又要躍躍欲試地來一句“後來呢”,故事的講述者冷漠說道,“這之後,再沒有後來了。”
虞江臨遺憾閉上了嘴,并吞下了本要說出口的“後來呢”。
他往後靠在沙發上,小聲說道:“如果隻是為了練習,為什麼要專門雕那麼多魚呢?”
生活部部長不假思索回答:“那人隻是想要順手逗貓而已。”
“也就是說,貓的主人為了那隻貓,而雕了許許多多的魚……真是一隻受到偏愛的小貓呀。”虞江臨又笑起來。
“……”
【你踩雷了。】
虞江臨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他左看右看,發覺辦公室内的溫度陡然降低,窗外方才還陽光明媚的天空,此刻……等等,什麼時候窗簾拉上了?
巨大的落地窗被一截漆黑的幕布嚴嚴實實遮掩,室内隻有吧台上的懸挂小吊燈微微亮着冷色的光。就像是夜晚天空上凄慘綴着的那一兩顆星,比起照明作用更适合用來渲染孤獨與恐懼。
仿佛就在意識到房間内如此昏暗的那一瞬間,房間才咔擦一下陷入昏暗而沉寂的世界。
虞江臨坐在沙發上,他看不清對面那位學長的面容。
那張白色的口罩,在這種能見度下仿佛也染上了漆黑。
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黑口罩……虞江臨這會兒走神地想着。
于是,他完全沒注意到身旁人的逼近。
等回過神來,虞江臨發現自己被壓倒在沙發上,對方冰涼的發絲垂在他的臉頰與脖頸。他真的挺怕癢的,于是有些難受地扭了扭身體,想要躲開。
這動作仿佛是一種挑釁,刺痛了某些個别人敏感而脆弱的心。
“你說……偏愛?”伏在學弟身上的某個學長,聲音如幽靈般空洞。
“抱歉,你是不喜歡這個詞嗎?”虞江臨溫聲反問。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無意踩重了對方神經上某些來自于過去的陰影,于是認為自己有安撫的責任。
“是的……那就是偏愛……他是偏愛我的……”上方的陰影兀自呢喃,似乎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像是那些走火入魔、狼狽敗于自己手中、死到臨頭還歇斯底裡的……虞江臨飄渺延伸的思緒被幾滴水打斷,他瞬間僵硬了。
有人哭了。他意識到。
“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偏愛我……不,他是個随心所欲的騙子……他不會再……不,我沒有做錯……”
虞江臨靜靜傾聽着,雖然他完全聽不懂這些破碎話語的含義。
不過他還是伸出手,摩挲着撫上對方的臉,輕輕擦幹那一點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