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您看……”
謝秋月抿着嘴,忍了又忍,強忍着的怒氣和怨氣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沖着“壯士”一行甩出一把梅花枝,摔門:“出去!”
“是、是!我們這就走,小師叔/師尊有何吩咐隻管再吩咐我們就是。”
門外揚聲,立時,一群人作鳥雀散。
謝秋月關好門,平息了一陣心緒,閉着眼,走到茶桌前跪下了,不一會兒,沖泡好的茶水便香氣四溢。
一盞茶又一盞茶,泡到第十三盞的時候,謝秋月終于開了口:“說吧,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收徒大典出門右轉找解筮瓛……”
“玉玄師兄的死因報告送來了。”
歸厭知道謝秋月做了許多心理建設才敢開口,善良又大度的他自然不肯讓這番心理建設白費,他并沒有什麼體諒的餘地,開門見山。
謝秋月果然一噎,死死地揪住被她的手指頭給穿了個孔的茶杯,睜開眼且睜大了眼,盯住他。
“别告訴我你不知道。”
說話間那掌門令牌又在歸厭手中抛了一輪。
謝秋月努力移開眼,試圖隻看着歸厭,或者隻看着掌門令牌,但——
那枚不過方寸的掌門令牌不僅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忽上忽左、忽下忽右,還被歸厭給玩出了花兒。
“小師、妹?”
歸厭咧開嘴,像是條露出牙齒沖你“微笑”着撲來的鲨魚那樣露出他那齊整卻森白、鋒銳的牙齒。
謝秋月脊背發寒、一陣激靈,回了神,卻不知怎的對歸厭的敵意都削減了許多,“……我知道。”
她情緒複雜,又重複了一句:“我知道。”
玉玄師兄的死因報告,她自然是知道的。
在玉京,與聞人得願有關的任何事情,無論大事小事,都沒有一樣能夠逃過她們的視線。
所以謝秋月當然知道其餘修真國托希蘭國送來玉京的死因報告的事情。
甚至,因為她的身份地位和實力——她的師兄師姐們全都因為修為限制離開了玉京,這件事還是由她來通傳的。
所以她不僅知道這件事,還知道歸厭在突破金丹期之後(半年用以鞏固修為的沉寂太短,被她下意識忽略不計了)出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師叔,更是對試圖在路上攔截、上門找茬的小輩們“不知為何集體迷路”一事一清二楚。
“所以你的判斷是——明知道師尊情緒不好,卻還放任師尊一個人待着?”歸厭對謝秋月沒有好好照顧聞人得願一事發出了诘難。
“那是因為——”謝秋月立刻坐起身,差點兒掀翻了茶桌,又因此而生生坐了回去。
她的雙手按在茶桌上,因強行按捺着情緒而顫抖着,“……因為,”
“師尊說他想一個人靜一會兒,對嗎?”歸厭補全了她的緣由,隻是放在這時,卻像是個逃避被問責的借口。
可她根本就沒有想要逃避,那就是事實,還有明明,這個人!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來責問她!
謝秋月咬着唇,渾身炸了毛一樣地戰栗着,但在目光觸及到那枚旋轉着的掌門令牌的時候,渾身都失了力氣。
……或許歸厭這個人本身的确輕浮、野蠻又失禮,還陰險無狀,但他是師叔的徒弟,并且代管掌門令牌一事确實沒錯……
他……确實有資格來因為師叔的事情來過問她。
本來便慚愧自責,認為自己沒有照顧好師叔的謝秋月面色慘敗,一敗塗地。
她自責得一塌糊塗,喃喃:“玉玄師兄十三歲的時候就來到師叔身邊了,他那時狀态太差,師叔不敢假手于人……”
“假手”二字一出,歸厭腦子便甕了一陣,眉頭深深擰起。
他不想往下聽,但那聲音還是被他過于靈敏的聽力一一捕捉,并逐字逐句記憶下來。
“……一粥一飯親自撫養長大,就像是他的孩子……”
“我也很想陪在師叔身邊,但沒有人能夠替代玉玄師兄,師叔說想要和玉玄師兄單獨待一會兒,我……我……”
謝秋月哽咽着,大滴大滴的淚水往下落,墜進茶杯裡,濺起漣漪,“……我沒法不讓他如願。”
哪怕她再想要陪着師叔,她也沒辦法不滿足聞人得願這個簡單而又微小的願望。
觸不及防被反殺的歸厭:……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