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屋出來,正巧對上宋錦安看過來的眸光,霍無妄忙挪開視線,匆匆去盥洗。
速度之快,竟讓宋錦安都沒來得及問他有關李大哥的事。
但時辰已晚,見霍無妄都已經起來了,宋錦安也隻得先去四方醫館。總不能昨日不在醫館,今日卻還是不去,那樣于師兄而言實在委屈。
匆忙趕去醫館,路上都還哼着小曲,途中遇上張嬸。
宋錦安順口問:“張嬸,這兩日如何,膝蓋可還疼了?”
“好多了好多了,虧得有你們四方醫館,否則我怕是連藥也吃不起呢。”張嬸忙端着剛做好的烤栗子從院内走出來,“都拿去吃,晚些從醫館回來時,再把碗給帶回來就成。”
栗子是剛烤好的,還冒着熱氣。大冷天的吃着最是舒坦,宋錦安不客氣的拿了幾顆。燙的她險些将手中栗子給扔在地上,最終還是掏出帕子包着才拿住了。
“哪能都拿了去呢,這些就夠了。”宋錦安說着便笑嘻嘻的往醫館去。
張嬸還在後面喊:“哎,都拿上啊,宋姑娘!”
可宋錦安卻隻是頭也不回的揮着手,張嬸笑着歎氣:“這孩子真是!”
聽見動靜的張叔從院内走了出來,看到張嬸還端着的烤栗子,皺着眉瞪她,“俺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連個吃的都送不出去!”
栗子雖不是肉菜,可福鹿縣的百姓也隻有冬日裡才能吃得上。前兩日張叔去山上才撿了些栗子,就是為了讓張嬸做好以後給四方醫館送去。
可真等做好了,家裡三個孩子都圍着轉,她這個當娘的又忽地有些不舍都給送去。
“要不……要不送去一半吧?”張嬸為難的看着烤栗子,饞的直吞口水。
“你去四方醫館拿藥時,也沒見你要多給些銀子!這會兒舍不得幾個栗子了,你倒是真說得出口!你也不想想四方醫館賠了多少銀子!”張叔話說的難聽,又一把奪過張嬸手中的碗。
福鹿縣諸多醫館中,江家醫館一副藥最少賣八十文,更有甚者一副藥能賣二三百文。其他醫館,也沒有低于六十文一副藥的。唯獨四方醫館的一副藥才賣了三文錢,不問何病,不問所用藥材,一概是三文錢。
百姓自是都願意去四方醫館看病拿藥。
張嬸慢慢低下頭,自知此事理虧,一時也接不上話來。
張叔又道:“你看看那孟郎中這一年給瘦的,幾個栗子你還舍不得了。想吃改日俺再上山去撿就是了,山上遍地都是。”
語畢端着碗回了屋,又拿了件冬日裡的襖蓋着些,這便往四方醫館去。
張嬸看着他的背影,又氣又委屈,“我那還不是為了孩子!”
要不是孩子饞這些栗子,她又怎會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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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館,張叔放下還在冒熱氣的烤栗子,丢下一句:“這些個栗子是特意給二位烤的,吃完宋姑娘把碗給帶回去就成,也正好順路。”
孟祯和宋錦安正欲推拒,卻見張叔轉身就走,愣是沒讓二人給攆上來。
宋錦安端着沒能送回去的那碗栗子,哭笑不得的看向孟祯,“師兄,這……”
她是愛吃栗子的,這一點孟祯知道,福鹿縣有幾位百姓也是知曉得。況且都已經送來醫館了,孟祯也就含笑答應了,“既是送來了,就收下吧。”
宋錦安這才放心的坐在孟祯對面吃了起來,雙手剝着栗子,朱唇緩緩道:“昨日給師父的信,已然寄去了京城,也不知師父今年可會回來。”
如今天降大雪,從珣州到京城,也不知需得多久才能将信送到。等師父再給他們寄信,隻怕會是一個月後了。
突然,她停下手上動作。
到嘴邊的話,還是思慮一番才問出來:“師父如今可是三十有二了?”
正在翻看醫書的孟祯突然指尖一顫,險些将那頁紙張撕破。
二人四目相對,孟祯自是明白宋錦安話中意思,淡然點頭,“是三十有二了。但師父若是不想離開京城,你我也無可奈何。”
人各有志,他們的師父亦是有自己的志向。
隻是……冒險了些。
宋錦安點頭,“倒也是。”
玉指剝了幾顆栗子,卻是都放在了孟祯的面前。一個個都冒着熱氣,看起來就覺着軟糯香甜。
“這兩日我總不在醫館,都是師兄在醫館守着。”宋錦安笑的帶有幾分讨好,“這些個栗子,隻當是犒勞師兄的,算是借花獻佛。”
她以往也時常離開醫館,前去忙别的事。但卻從不曾這般讨好過孟祯,今日突然不同于往日,倒像是别有目的。
孟祯對她倒也算得上是略知一二,看着面前的栗子不由得笑笑,“師妹今日可是有何事?”
“師兄果真聰慧過人!”宋錦安偏頭看向門口,見沒有旁人前來,才小聲問:“昨日姀娘可曾來過?”
“姀娘?”孟祯不解,輕輕搖頭,“不曾來過。師妹何有此問?難道是姀娘身子不适?”
竟還沒有将簪子送來!
宋錦安本還想從孟祯這裡探探口風,也好知道孟祯對姀娘可有男女之意。
但既是簪子沒能送來,宋錦安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含笑道:“沒有,我不過是……随口一問,随口一問罷了。”
可孟祯又怎會看不出她有事瞞着他,但既然她不願說,孟祯也就沒再多問。
不多時,霍無妄就來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