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别,離别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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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塞先生讨厭遲到。
當阿列克賽.喬可夫和往常一樣,推開琴房的大門,就看到了站在琴凳前的學生——天宮靜,除此之外……
他雙眼微眯,看着再次不請自來的小小姐。
“不願接受現實,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男人意有所指。
走在潮流前線的歐羅巴人,今天依然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裝外套,内搭茄色襯衣,半身是經典的西褲皮鞋。
種族優勢使然,如此刁鑽的配色,加上硬挺的面料剪裁,反而襯得他肩寬腿長,膚白……
倒也沒有很貌美。
阿列克塞有着一頭淺金色的中短卷發,面部線條棱角分明,眼窩深邃,還有得天獨厚的薄唇,隻稍顯短平的下颌,和有些寬大的鼻子,破壞了那分美感。
并不是天宮靜那樣可以預見的經典纖細美少年類型,重在那股由内而外的自信,氣質取勝,正處事業巅峰的男人,該是另一個賽道的類型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
沈沫看着房間裡唯一能決定她最後去向的成年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拜托您,請給我一次演奏的機會!”
求求了,經驗包!
阿列克塞挑眉,似笑非笑,“我對初學者的演奏不感興趣。”
他并不為女孩的學習進度驚訝,更不會輕易生出什麼多餘的情緒,說到底,初學者的說法,隻是對方的一面之詞。
無論是想要把自己包裝成天才,還是借由前後反差,以此吸引他的注意。
有些先天條件是無法改變。
對于天才,他自然有自己的評判标準,正如女孩曾經說的。
音樂,就是戰鬥。
“隻有擊敗猶如過江之鲫般的天才,你才有資格站在我面前。”
這是他的“門檻”。
說完,喬可夫不再理會過于天真的小孩,轉而看向真正需要教導的學生。
可即便是面對各種意義上都能稱作是天才的天宮靜,喬可夫的态度也沒有緩和太多。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天才是不可取代的,甚至他自己本就是個天才。
對待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哪怕是阿列克塞·喬可夫還算溫和有耐心,卻也始終是高姿态的。
他喜歡發現和打磨的過程,時常見獵心喜,發出邀請,至于偶爾遭到拒絕,他也并沒有不擇手段非要得到的想法。
畢竟,所謂天才,放在天才堆裡,也不過是區區瓦礫。
非要說有些執念的……
喬可夫的腦海裡,不由浮現出少年孤高冷傲的身影。
以絕對的天賦橫掃同齡人的天才——月森蓮。
喬可夫心裡搖頭。
音樂家的孩子,家學淵源。
或許,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侄女寄托了不切實際的期望吧。
對于阿列克塞的拒絕,沈沫要說沒有落差是假的。
這種體面的拒絕,反而更讓人無地自容了,要說大吵大鬧,态度不佳,還能心生怨怪,遇到這種情況,碰上了軟釘子,人似乎隻能責怪自己不争氣了。
接下來,似乎就要順理成章地進入到自輕自省的步驟,更别說她還是滿嘴謊言的家夥,天然就低了一頭。
但事情不是這麼算的。
開金手指之前,她是個渣渣。
開金手指之後,她還是個渣渣。
那她不是白開了嗎?
要說之前,沈沫隻是憑着不知道是補償還是獎勵的武力值,在各個世界一路暢通,鮮少吃癟。
現在,她遇到了金手指也難以解決的事情。
好像局面就這樣了,以她的能力,就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悠揚鋼琴聲響起,是天宮靜在彈琴,習慣假笑的男孩,在彈奏的時候,也是像戴上了面具一樣,手指卻是輕松自如地在琴鍵上穿梭。
帕薩卡利亞變奏。
大量徘徊往複的音符,聽起來有種身處迷宮的彷徨不安,又隐隐帶着些許奇詭的氛圍,就像墜入了似真似幻的夢境。
本該如此。
但沈沫也隻聽出了是首好聽的曲子,至少,以她現在的水平,是絕對無法彈得如此流暢的。
可阿列克塞不是這樣認為的,甚至覺得聽到了一通噪音。
“這裡……”
阿列克塞似乎真就把她忽略了過去,指點着天宮靜尚且不足的地方,言語犀利,直達根源,甚至還能一次性提出好幾種切實有效的改進技巧。
沈沫站在原地。
幾步的距離,好像就隔開了兩個世界。
沒有刻意譏笑嘲諷,隻是忽視,甚至算不上是忽視,是壓根就沒有入過眼,甚至并不擔心她會偷學。
沈沫看着眼前的一幕,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腳上就像生了根一樣,紮在了地上。
天宮靜擡頭,似乎看了她一眼。
沈沫平靜地回望過去,眨了眨左眼。
“重新彈一次。”
喬可夫整了整領帶,望向花團錦簇的溫室,姿态輕松。
餘光卻見黑影一閃,他倏地扭頭,神色微沉,幾近呵斥,“天……”
懸在半空的手輕柔地落下。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