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不知道這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氣氛有點微妙。
滿臉溫和的清秀少年,将熱茶分别放在了沈沫和阿曼妲面前,他有些拘謹地把手放在了膝蓋上,盡量平靜地說道,“這是焙茶,還有仙貝。”
“請用。”
禮貌緻謝之後,沈沫看了身邊的阿曼妲一眼,見對方又像毛球一樣蜷縮起來,靜默不語,她心裡微歎,開門見山地說道。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觑,最後齊刷刷地看向銀發少女,眼眶通紅的女孩緊抿雙唇,倔強地扭過頭去,貓耳一樣的劉海抖了抖,揪着裙擺的手不住收緊,彰顯了她内心的憤憤不平。
稍微知曉内情的夜知春亮,和村正此葉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試探着問道,“請問,您真的不是,嗯,菲雅的母親嗎?”
說出這話的時候,夜知春亮自己都覺得有些古怪。眼前的女士分明就是人類,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孕育”出菲雅的樣子。
關于器具,他能想到的,與人類父母對等的存在,似乎就隻有鍛造師。
那天晚上,從噩夢中醒來的菲雅,向他和此葉述說了自己混亂的回憶。
他本以為那隻是漫長歲月中的剪影。
是菲雅對誕生時的記憶太過深刻,因此時時想念,化身成人,有了人性,明白了親人之間的羁絆,才會把那個讓她成形的鍛造師,當做是母親。
但是,按照菲雅自己的說法,她已經沉睡了很久很久。至少也是幾百年了。
夜知春亮看着眼前尚且年輕的女人,怎麼都沒辦法将其跟“菲雅的母親”聯系起來。
按照常理來說,人是不可能活到那麼長時間的。
難道說……
這位其實也是人形禍具嗎?
黑發少年謹慎地觀察着,但微妙的感官告訴他,這确實是人類。
他陷入了迷茫。
這到底是怎樣奇怪的關系?
沈沫也很想知道。
想想看,在又一次斷片後,她被黑心室長忽悠着招攬新人,從小樹林混戰之後,就是一路亂套的奇怪發展。
雖說組織的成員,确實是到處撿的,真正沒跳反過的成員,好像隻有……
嗯,巴掌可數。
想到這,她看了靜默不語的少女一眼。
紮着高馬尾的女孩,有着一頭深紫色的頭發,神色冷淡,酒紅色的眼睛微垂,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
然而,回憶起對方剛剛看到她時,瞳孔瑟縮的模樣。
沈沫心想,難道,她還有斷片的記憶沒追回來?
她不着痕迹地繼續觀察了一陣,果然不是錯覺,少女的輪廓,有點熟悉,跟某黑心室長有些相像,等等,這該不會是……
闇曲拍明的妹妹。
偶遇熟人的親屬,沈沫感覺還有點奇妙,以她對某人的了解,對方不像是會放任家人離開視線和掌控的性格,看那家夥改的組織名就知道了吧,是相當自我,唯我獨尊,把所有人當做是工具人的黑心“國王”。
暫且按捺下心裡的疑惑,沈沫開始正視被叫“卡桑”的問題,她肯定地回道,“我沒有孩子。”
“你們認錯人了。”
銀發少女猛得轉過頭來,本是血一般陰森晦暗的眼睛,如今紅彤彤的,怒目圓瞪,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被欺負的兔子,随時要哭出來。
她忍耐地咬着嘴唇,兩側虎牙若隐若現,鼻尖輕顫。
人類對可愛乖巧的事物,總是報以耐心和寬容的,在沒有違法犯罪的前提下,哪怕沈沫不知道她這麼一副普通的樣子,為什麼會被認錯,但她還是冷靜理智地指出了不合常理的地方。
“我今年……”
她想了想,“二十三歲。怎麼樣都生不出……”
“砰。”
銀發少女突然一拍桌子,幾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菲……”
“難道隻有血緣關系才能稱之為家人,才能叫您卡桑嗎?!”
心裡積蓄的悲傷難過,一下子就被那句冷漠的話給戳破了,菲雅鼻尖酸澀,強忍的淚水哒哒地掉了下來。
菲雅睜大了眼睛,眼淚卻控制不住一直流下來。
太丢臉了,太丢臉了,明明想要讓卡桑看到她強大的一面,她有努力學着做人,會幫忙做很多事情了,人類笨笨的,也很脆弱,但是能做出仙貝這樣好吃的東西。
她喜歡人類……
明明積攢了那麼多想要傾訴的話。
她都想好了。
卡桑會摸摸她的頭,誇贊她做的好。
唯獨沒想過這個,卡桑,完全不承認她。
菲雅擦了擦眼淚。
太過分了。
“給予我名字,承認我的存在,和我說話,讓我從混沌的黑暗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