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暖融融的,帶着濃郁的甜香,奢靡華麗的裝飾,昂貴柔軟的衣裳。
很舒服,很輕盈,都是會讓人精神放松,毫不猶豫淪陷其中的東西。
可以想象,貴族男女在奏着輕柔音樂的舞會上翩翩起舞,轉圈,貼近,目光對視,舞畢,衆人高談闊論,讨論着産業、娛樂、逸聞,最後,捏着高腳杯,挂着禮節性的微笑碰杯,高喊着,敬XX……
總是會自然而然地劃分圈子,然後,用同類心領神會的語言和行為,鞏固着栅欄。
歸根結底還是一樣的。
作為人,無論是富人,還是窮人,總歸是融在了各自群體裡,無可避免的,會帶着各自的思維慣性和思想烙印。
偏見也好,刻闆印象也罷。
身處邊緣的人,或許更能看清彼此的不同。
貴族醉生夢死,平民哀嚎遍野。
幸福或許是對比出來的,苦難不是,它隻是在那裡,就散發着苦澀的味道,品嘗過的人,深陷其中的人,即便是不曾經曆的人,碰到一點點,都會自然而然地感覺到,苦到靈魂發顫的滋味。
“傲慢,貪婪,憤怒……”伯爵夫人坐了起來。
那雙祖母綠寶石般美麗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越發驚歎起來,像看到了什麼神奇的存在,高傲冷淡的表情,像破冰的河流,發出了悶笑聲,“哈,哈哈哈……”
她大喘着氣,氣息不穩,“你是有……”
伯爵夫人頓住了,像是想找個合适的形容。
“道德潔癖。”沈沫神色平淡,順帶延展出更豐富的詞彙,“完美主義,理想主義,個人主義,程序正義。”
“僞善,狹隘,無知……”
随便怎麼說。
“你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嗎?”伯爵夫人扶着床柱,臉色因急促地大笑,變得紅潤起來,眼角滲着淚水。
沈沫隻靜靜地看着。
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笑得花枝亂顫的貴族夫人,突然覺得有點無聊了,她停住了笑意,雙眼詭谲,“你這是,要當聖人嗎?”
愛麗絲目送着重新戴上了面具的怪人離開,直到那矯健纖長的背影徹底消失,她收回了視線。
多神奇的人啊。
祂的眼中充滿欲.望,并非世俗意義上的情.欲、愛.欲,也并非是對金錢,權勢,地位的渴望……
哈。
是對這個世界。
那種容不得污穢,嫉惡如仇,想要将看不慣的東西通通鏟除的欲.望。
是迫切想要改變現狀的欲.望啊。
傲慢地将自己擺在了救贖者的位置上,肩負起無聊的責任,憤怒着愚昧無知、醉生夢死的世道,貪婪地想要一勞永逸、筆直向前,即便頭破血流、孤獨死去,都絕不停下,如此笃定的未來……
哈。
愛麗絲捂着胸口喘.息着,鮮少鍛煉的身體感覺到了缺氧,隻因她觀察到的信息,“怎麼可能做到?”
她呢喃自語。
天真,無知,狹隘……
人性的黑暗遠超瘟疫。
因為人類本身,就是最恐怖的罪惡源頭!
祂不知道嗎?祂知道嗎?
正如祂自己所說,有些詞彙甚至超出了她的理解,倒不如說,祂整個人都超出了她的理解。
愛麗絲在發抖,人對于超出自己理解的東西,總是會恐懼抵制的,但是……
——你這是,要當聖人嗎?
——我隻是,試着去做個人。
人類就是……
傲慢狹隘,愚昧無知,自我傾軋,在時代的洪流中沉浮。
衆神緘默無聲,命運砸碎脊柱,同類拉人沉淪,絕望,迷茫,痛苦,掙紮,血與淚在冰冷的海水中蜿蜒綿亘,卻也濺起了渺小的浪花。
人類開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