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笑着偏了偏頭,越過周舟朝前走。
周舟盯着溫樂背影看了三四秒,聳了下肩,跟上。
越往上爬樹越少,多了低矮的荊棘和青灰色石頭。
溫樂跨過石頭,走到山崖邊。
山上的風很大,将兩人的衣服吹得鼓起。
夕陽緩緩移動,像一顆鹹蛋黃挂在對面山頂。
山頂的風景确實好,起伏的山脈,像台階一樣一級一級的梯田,還有近年來才出現的白色塑料大棚。
“春天的油菜花,秋天的稻穗,冬天的小麥,辛勤和收獲比麻木的忙碌更充實。”
從南城到北城再回南城,溫樂一直生活在城市裡,上學的時候偶爾和朋友約着去爬爬山,工作後更多的時候是獨自待在房間裡休息。
有時候他甚至找不到活着的意義。
銀行卡的數字在增長,可是他物欲不強,想在工作裡找意義,卻發現現實和想象天差地别。
周舟偏頭看溫樂,“其實不管做什麼,隻要自己覺得開心和有意義就好。”
周舟不懂什麼大道理,他隻是希望溫樂能開心一些。
從兩人再遇到現在,他總覺得溫樂不開心,心底憋着很多事,但他不願意說出來。
溫樂嗯了一聲,目光放到遠處的風景上。
在周舟家待到太陽落山,溫樂就回去了。
兩個人工作都忙,見面的時間不多,全靠微信維系着戀愛關系,但其實說兩人在戀愛,但又沒有戀愛的甜蜜。
他們都不習慣在微信上聊感情,隻是分享日常生活,平平淡淡的。
“我們班的課都上得差不多了,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做卷子複習,另一個是追進度,把下學期的課上了。”
不到一個月就放假寒假了,天空陰沉沉的,下着毛毛細雨。
教室裡開着燈,睡意彌漫,紅黑配色的紅棉襖裹在穿得厚厚的學生身上,像一顆顆冰糖葫蘆。
溫樂翻着這學期上的兩本書,神情溫和看下面四十幾位學生。
聽到他的話,教室裡躁動起來,昏昏欲睡的學生頓時來了精神。
嗡嗡嗡的商量了三四分鐘,也沒學生表達想法,隻是小心看溫樂的表情。
“你們有什麼想法就說,不用害怕。”
溫樂當過學生,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
“老師,要不讓大家匿名投票吧。”
最終是班長李茜站起來建議。
學生時代,學生和孩子是兩種身份。
處于家庭,需要聽家長的安排;回到學校,需要聽學校和老師的安排。
溫樂給他們選擇,大部分學生卻不知道選什麼。
複習是為了這個學期考得更好,趕進度是為了高考。
但是一學期上了兩本必修,這在三中來說是正常進度,甚至還有些快。
溫樂以前在北城的時候,高一上學期的教學進度就是将所有書都上完。
溫樂拿捏不住班裡學生的想法,所以發揮民主精神,讓他們自己選擇。
花了十分鐘投票,四十三名學生,除了四張空白票,趕進度的票數比複習多九票。
“那大家明天早上記得将必修三的書準備好。”
“啊,怎麼會多九票,是誰,是你嗎?我的朋友,還是你,我的同桌,到底是誰想上課啊。”趙幕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探究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值得懷疑的同學。
“那你自己投了什麼?”
張平對趙幕不說十分了解,最起碼了解七八分,扯了扯嘴角,對趙幕投以質疑的眼神。
“我?我當然是上課,不過我這裡不是因為我真的想上課,我是怕沒人選上課,溫老師尴尬,為了照顧他的心情,我才寫的,沒想到選上課的人那麼多,失策失策。”趙幕往後一靠,神情頹廢落寞。
“呵呵。”張平冷笑。
“他倆半斤八兩。”李茜翻了個白眼悄悄和同桌吐槽。
溫樂站在講台上看他們互相吐槽,一瞬間還有些懷戀學生時光。
“最後一個月了,大家在學習新課的同時,也要好好準備複習了,期末成績直接作為下學期分班依據啊。”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學期轉眼就結束了。
溫樂在南城三中也漸漸穩定下來,關于北城的時光慢慢沉澱、被其他記憶覆蓋。
下課鈴響了,溫樂收拾好東西,剛準備走,餘光一瞥,看到窗邊站着一個男生,長得白白淨淨的,正往他們班裡看,溫樂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男生在看他們班第一名,裴印。裴印看到男生,輕輕揮了揮手,表情很生動。
溫樂有些錯愕,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幾次,随即輕笑搖了搖頭,拿上周舟送他的保溫杯走了。
青春啊,要有些懵懂才美好。
“裴印,我想喝酸奶,我們下去買。”
“行。”
一高一矮身影轉身離開門口,隻餘歡快的話音。
“慕雨,你看什麼呢,作文寫岔行了。”
“啊,哦,沒看什麼,發呆呢。”
蕭慕雨回神,朝同桌笑了笑,低頭翻頁重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