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放煙花吧。”
徐行的聲音很輕,卻難掩雀躍。
林煙也被感染了,彎起眉眼:“不是說好的年三十嗎?”
她想:他的思維可真跳躍,像個藝術家。對了,他本就是個藝術家。
徐行挽起袖口,露出一隻染了紫色煙霞的白銀腕表,狡黠一笑:“已經年三十了。”
是啊——
零點的鐘聲已然敲響,馬上就要迎來新的一年了。
林煙不知道尋常人家的新年該是怎樣度過的。記憶中,除了餃子,再沒任何儀式。或許在更小的時候,也曾放過煙花,但那實在太久遠了,她早已記不清。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過年有了實感,有了期盼。
可是……
“我還沒來得及買煙花。”
林煙有點遺憾,白日裡忘記了買煙花。現在這麼晚了,賣煙花的老伯早就收攤了。
原以為今年會有些不同,沒想到又被自己搞砸了。幸福離她,好像總是很遠。眼看着走近了,卻隻是過路,在門口短暫停留了幾秒,甚至還沒踏進門檻,就又溜走了。她習慣縮在角落裡,不敢伸出手,因為她斷定,必然會撲空。
林煙垂下眼眸,努力隐藏眼底的失落。
可面對在意的人,哪怕再細小的情緒,也不會忽視。
從歡喜,到遺憾,再到落寞……林煙的點滴情緒,都被徐行瞧了去,心底的某個角落揪了一下,酸酸澀澀的,落在一片柔軟中,聲音也變得沙啞、柔和:“我準備了,在車裡。”
徐行上前半步,修長的手指落在單薄的肩膀上。林煙感到肩膀微微受力,随之擡起眼眸,他們視線相交,徐行的聲音更輕了,近乎耳語:“現在就去,可好?”
“好。”林煙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他又是否聽到。隻見他彎起了唇角,眸子更清亮了,像新生的幼兒。
她的聲音很輕,落在空氣中,像柔軟的羽毛,飄來飄去,在心底遊蕩。
她的眼裡,終于徹底褪去了茫然,添了真實的情緒。
歡喜戰勝了落寞。
而那歡喜,至少在這一刻,是獨屬于他的。
多年後,他們仍能憶起那日的場景。
那是一個飄雪的長夜。
林煙被徐行牽着,向跨江大橋跑去,如墨的長發被風揚在耳後,像潛在海底的水藻,自由地漂浮着,沒有方向,也無須方向。
這一刻,偌大的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好似闖入了世界末日。
那是她曾經最懼怕的時刻,此時竟不覺得恐怖。她想,便是末日就在此刻降臨,她也不再畏懼。
因為,她已不是孤單一人。
徐行牽着林煙,手心微微發顫。他知道,不是因為夜涼,也不是因為風寒,而是呼之欲出的喜悅,要将他吞噬。
這幾年,他拍過不少感情戲,今日不是第一次牽起女孩的手。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演技有多麼拙劣,竟從不曾演出真正的“悸動”。
情緒牽引着身體,不由控制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無處藏匿的,盛大的歡喜。那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抛去了全部的煩憂,進入一種忘我的境地。
明日會是怎樣,已不再重要。眼前隻剩天地,和你我。
除此之外,萬物皆可抛。
終點總會到來,跨江大橋被薄霜覆蓋,映着遠方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