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州地處南方,室内沒有暖氣,并不比室外的溫度高。
徐行卻感到悶熱,他站在玄關處,略顯無措,視線直直地落在一次性拖鞋上,大腦好似放了空。
入戶門輕掩,透出一絲暖光。
“隻有牛奶和可樂,你喝什麼?”林煙用香皂洗了手,走到餐邊櫃前。
“牛奶。”徐行擡眼笑答,他常見林煙喝牛奶,但從沒見她喝過可樂,便問,“你喜歡喝可樂?”
“談不上喜歡。巍州雨水多,容易感冒,可樂和生姜可以預防,便備了些。”林煙說着話,取了兩瓶牛奶,用手背輕觸玻璃瓶身,“有點冰,我加熱一下。”
“謝謝。”徐行望着林煙的背影,隻覺漂泊了一整日的心,好似落到了實處。
林煙将牛奶放進微波爐,按下開關,90秒,很快就會過去。
她轉身見徐行仍立在門口,像一株小白楊,端端正正的,就這麼靜靜地站着,似要站到地老天荒。
常年面對聚光燈的大明星,難得拘謹一次,倒顯可愛,林煙不禁笑了,招呼對方說:“你坐一會,我去取畫。”
說完,便擡腳向卧室走去。
徐行得了令,緩緩走進客廳,尋了沙發一角,正襟危坐,雙手搭在膝上,又成了陳列在博物館的名家雕塑。
縱是目不斜視,坐在這個角度,餘光隐約仍可以看到卧房一角,一抹柔軟的松煙色闖進眼底。
徐行慌忙将視線移開,轉向相反一側。
一張半舊的古琴随即入目,為冰冷的客廳增添了幾分溫暖的古意。
徐行不覺起身,走到琴前,駐足而立。
林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身後,攜來一陣松煙的清冽。
更添古韻,似誤入了一方古老的境地,與俗世隔絕。
“你會撫琴?”徐行輕聲詢問。
“剛入門。”林煙回。
她學琴不過四載,不算“會”,因此絕口不提此事,更不在人前展示。
徐行沒有回身,而是低頭撫上琴弦,分明是冰冷的,卻好像沾了餘溫,令他心底一暖:“怎麼想到學琴了?”
林煙的學業繁重,又同時做着幾份兼職,竟還能抽出時間學琴。徐行對此頗覺訝異,更多的則是不解。
不理解她為何把生活安排的這麼滿,用盡全力,做着喜歡的,不喜歡的事情。
甚至于無論喜不喜歡,都做得那般認真,似乎沒有不喜歡,隻有喜歡。
難道不會覺得累嗎?
“中考完就買了,當時準備拜師,被一些事耽擱了。”林煙的音量不大,語氣平靜地講述着過往,“後來又因為經濟原因,一直擱置下來。直到來了巍州,才重新拾起。”
林煙極少提及往事,徐行捕捉到了她語氣中細微的不同,即便她将情緒隐藏的極好,但眼裡仍含着一抹雲淡風輕的傷感。
巍大獎助學金豐厚,加上帶家教的薪資,其實足以支撐林煙的學費和日常開銷,可她還是做了多份兼職。
此前,徐行一直不懂其中緣由,如今方知,原來是為了支付高昂的學琴費用。
而她的家庭,在她求學這條路上,竟沒有一點助力,實屬反常。可徐行轉念一想,逢年過節,林煙都是一人獨處。想來,她已與家人斷了聯系。
當然,這些都隻是徐行的猜測。真相究竟是什麼,他無從得知,也不忍揭開她的傷疤。
徐行決心不再追問,默了片刻,才将指尖從琴弦緩緩挪開,斂了斂容,轉身望向眼前的“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