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默契的，對往事保持了沉默，緘口不提過去六年的時光。

那段光陰好似隻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根本無關緊要。

對林煙而言，心懷愧疚，不便開口。

對徐行而言，失而複得，不願計較。

并且，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而言，現在都不是相認的最佳時機。

可命運總是捉摸不透，不容計劃。

他們隻能在門外打轉，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你是怎樣認出我的？”林煙舀了一勺熱湯，并不急于送進口中，而是細細端詳着漂浮其間的小蝦米。

“字迹。”徐行随身掏出一包紙巾，抽了兩張，遞給林煙，“過了這麼久，你的字迹一點也沒變。标準的隸書，很少見。”

林煙注意到，桌上有紙巾，很粗糙的卷紙，他卻視而不見。

這家馄饨店開在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上，門面破敗，桌椅殘舊，來吃飯的大多是像他們一樣的學生，沒太多講究，店裡有紙巾便用，不太會在乎品質。

徐行對這家店熟門熟路，該是常來，想來店裡的食物很合他的口味。他身着簡單的深灰色運動服，坐在店裡，看上去和普通大學生沒什麼區别。

但林煙注意到，他的衣服質感都很好，價值不菲。

而且，進門前，林煙聽到徐行打了一個電話，請對方幫他去宿舍收拾行李，一小時後，在校門口等他。

雖用了“請”字，卻不是“請求”，而是“吩咐”。

林煙斷定，他不是普通的大學生，應該說，不隻是普通的，家庭富裕的大學生。

——他一定還有其他的身份。

并且，她記得，剛見面的時候他就說過，他要離開學校了。

“那幅畫，可以送給我嗎？”徐行打斷了林煙的思緒。

“啊？哪幅？”林煙還在思考着對方的身份，一時沒反應過來。

徐行笑道：“今天參展的那幅畫。”

“你不是要走了嗎？畫展明日才結束。”

畫展結束，她才能拿回畫作。

“你先替我收着，我下次回來找你取。”

“我以為……”話到嘴邊，林煙又咽了回去。

“以為我不回來了？”徐行笑問。

“嗯。”林煙點點頭。

“我辦理了休學，短期内不會回來。”徐行并不隐瞞，如實道，“但我肯定會回來，完成學業。”

“為什麼休學？”林煙問他，“你生病了嗎？”

徐行忍俊不禁：“我看上去身體很不好嗎？”

在林煙的認知中，選擇休學的同學大多是因為身體原因，無法繼續學業。

而且……徐行看上去很消瘦，比同齡男生瘦很多。

但看他的反應，身體應該不錯。

隻要不是生病，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沒等林煙再問，徐行解釋道：“我簽了經紀公司，準備進娛樂圈了，去拍戲。”

“這樣啊，那就恭喜你了！”林煙真心祝福他，“祝你接到喜歡的劇本，演到喜歡的角色，然後一夜爆紅，名利雙收。”

他們就讀于藝術學校，林煙雖不是藝術生，但對此也算輕車熟路。

“你并不意外。”徐行卻沒料到對方會如何平靜。

“意外，也不意外。”

“怎麼說？”

“意外，是因為我以為你會去當專業歌手呢，畢竟你的新歌熱度挺高的。”

“你聽過我的新歌？”徐行驚訝道，“不對，你怎麼知道那是我？”

“或許，我該叫你‘亦奇’。”林煙笑道，“我隻聽過一次，就認出了你的聲音。其實聲音還是不太一樣了，畢竟過去了六年。但不知為何，我隻憑直覺，便斷定那就是你。”

林煙頓了頓，才繼續道：“可能是太熟了吧。”

徐行張了張嘴，又合住了，他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