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煙紫色霞光鋪滿了巍州大地。
持續數月的陰雨天,終于徹底放晴,再沒了驅不散的灰暗陰冷。
畫展上,林煙再次見到了那個男孩。
她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甚至患有嚴重的臉盲症,但她仍記得那雙眼睛。
那雙悲傷中帶着溫柔善意的眼睛。
還有那隻淌着水的,修長的,沒有血色的手指。
那隻曾經穿過風雨,握住紫色雨傘的手指,此刻正撫過那抹煙紫色的霞光。
一寸一寸,一縷一縷,輕柔而有力量。
畫紙間的水痕被指尖撥動,終于有了具象。
她的心,随之泛起波瀾,重新煥發了生機。
她看着他的指尖一路遊走,最終落在那個“煙”字上,沒了去路,就此停下。
她的呼吸,也随之屏住。
“林煙,你的畫在這裡!”
他們就這樣,匆忙的,視線交彙,不期而遇。
一如那個狼狽的,沒有征兆的雨夜。
他向她走來,一步一步。
那日正值盛夏,畫展人很多,摩肩接踵,每一步,走得都不輕松。
可他始終注視着她,讓她堅信,他是向她走來的,也終會站在她的面前。
“你好,林煙同學。”他盯着她的眼睛,笑裡滿是真誠,“我找了你很久,可以請你吃一頓飯嗎?”
“你是?”林煙不确定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己,畢竟隻是慌亂中的一瞥。
對方啞然笑道:“我是徐行,謝謝你的雨傘。”
“徐——行?”
林煙的手指蜷縮成一團,呼吸亂了節奏。
不——她已忘記了呼吸,隻是機械地念出這個名字。
甚至不知道,是否發出了聲音。
“嗯。”徐行重複道,“可以請你吃飯嗎?”
“你已經道過謝了。”林煙說。
她想要逃走,卻無路可逃。
“你的雨傘還在我這裡。”他笑着說,“我要離開學校了,走之前想把它歸還給你。”
她已沒了拒絕的理由:“現在嗎?我不吃飯,你直接把雨傘給我就行。”
徐行沒再堅持:“那就麻煩你跟我去一趟宿舍,我拿給你。”
“好。”
“走吧。”
林煙跟在徐行身後,邊走邊掏出手機,給周昕宇發了條消息,告訴對方自己去取個東西,等會兒就回來。
她想,隻是去趟宿舍,時間不會太久。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圖書館。
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反倒是林煙最先開口。
“你說,你叫徐行?”
“嗯,蘇轼筆下‘何妨吟嘯且徐行’的‘徐行’”徐行笑道,“你好像對這個名字很感興趣?”
“沒——”林煙忙搖頭,“隻是覺得挺好聽的。”
“你喜歡蘇轼?喜歡這首詞?”
“嗯,都喜歡。”
“到了,我上去拿傘,你稍等一下。”
“好。”
今日正值周末,又是午後,校園裡靜悄悄的,沒幾個人影。
隻剩烈日炎炎,烘烤着大地,讓人睜不開眼。
林煙尋了一片樹蔭,半蹲着身子,用樹枝在地上偷偷寫了一個“徐”字。
最後一筆堪堪落下,頭頂便暗了下來。
“在寫什麼?”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