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暗夜協奏曲同人-Macbeth麥克白 > 第33章 辯護

第33章 辯護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她看起來毫不慌張,用手擦去了桌上的酒液,沒有溫度地繼續說道:

“喂,布萊姆,你能夠理解嗎?我曾經覺得……你就像一個相識多年的知己那樣熟悉,所以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你不論如何都能理解我的心情。可是現在,連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我的心了……也許我隻是将自己的痛苦與幻想一股腦地傾注在你這個幻影身上……對不起,我實在太丢人了。”

像是在收斂一種深沉的痛苦那樣,她的聲音猝然寂滅。可是布萊姆分明看到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他的臉上震驚得失去了血色。他怎麼能理所當然地簡化她的經曆、她的情感,自作主張地認為隻要帶她離開,對她而言一切就結束了呢?他這樣腐朽、堕落的人,高高在上,衣食無憂,怎麼能如此厚顔無恥,自以為能夠體會她所受到的萬分之一的壓迫、萬分之一的痛苦,并恬不知恥地期望她能夠向他敞開心扉呢?

可是不是這樣的。在他心底,一個微弱的聲音依然堅持着。不是這樣的。他是能夠理解她的。即使他們天差地别,來自兩個世界,可是他們的靈魂在某一處是共通的。這造就了他們各自生活的共同的絕望。然而布萊姆真心地祈盼,有朝一日這也能構造他們共同的希望。

可是她是怎麼想的呢?他能夠指望她與他懷揣同樣的理想嗎?她為什麼看上去那樣的痛苦,那樣的沉默呢?

萊雅莉猶豫着,還是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擦去他緊繃的下颚上黏着的淚水,可當她的手指接觸到他皮膚的一瞬,她又像被燙到手那樣後退了回去,“你走吧,布萊姆,已經足夠了。”

什麼足夠?根本不可能足夠的。他想要的,他想要和她共同搭建的,他虧欠她、想要彌補她的,明明還有更多更多。可是也許她并不這麼想。她早就看穿了他,他的虛僞、他的軟弱、他的矯飾。她不會想要的。

布萊姆痛苦的眼淚不斷地從眼眶溢出,他忍耐着淚水的滾燙,聲音嘶啞地說道:

“對不起,是我令你這樣痛苦。你知道嗎,我在卡裡家的宴會上看到了……一個魔物。它是因為與我結仇,所以才去報複你的。你全部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我都知道的……你對我的怨怼,對我的仇恨,我都知道的。我自己甚至都不願你多看我一眼,因為這樣盡管我自己會感到幸福,可是卻玷污了你的靈魂。我知道你是不肯的,所以你一次也沒有回應過我的信……我安慰自己,應當慶幸你找回了屬于你的生活,找到了比起留在我身邊更加可靠的歸宿。可我還是恬不知恥地給你寫信……

可是當我再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你的絕望比之三年前沒有任何的改善……你知道我的心情有多麼痛苦,多麼悲涼麼?我總是忍不住想,是我放你走的,是我把你送到那個處境之中的……所以能不能……我能不能懇請你,不要再将我推開……”

“你給我的羊皮紙……我燒掉了。”她冷不丁說道。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就像她正拿着刀子對着他似的後退了兩步。

她神情複雜地看着他。這個逆來順受的男人總是被自己逼到牆角,現在一定已經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她等待着他的爆發,可他臉上浮現的情緒卻在下一瞬間消失在一個難看的笑容面具之後。他無限度的容忍令她感到煩躁,于是她被激起了一種古怪的敵意。

“呐,布萊姆,我問你。你不是很喜歡人類嗎?住在你的城堡裡的時候,和賽格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是這樣稱贊你的。善良的、高潔的阿魯卡德公爵沒有失去自己的人性,總是會同情人類、站在人類這一邊。”

她沒有起伏、沒有溫度的聲音在他聽來無比刺耳、無比震耳欲聾。

“那麼我問你,傷害我們的這些人呢?他們難道不也同樣是用兩條腿站立、說着同樣語言的人類麼?我問你,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為什麼要我們每天太陽剛升起來就要起床勞作,等到主人過完一天,睡眼惺忪,我們才能睡下?去把床單、枕頭、門簾弄平整!去燒火!去擺桌子!去洗便盆!為什麼我要日夜無休地從事這些,隻為了那點酬勞,然後五年十年後拿着攢到的錢嫁一個男人?為什麼要過這樣沒有指望的生活?為什麼我們要遭受暴力、非議,還仿佛是我們自讨苦吃?

你看見了她嗎?她……她就像那樣死掉了,再也不會站起來了。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她的女兒被送到了很遠的地方,再也見不到她了,而她就這樣死掉了,像牲口一樣被人殺掉了!我想問問你,因為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同情哪一邊呢?你到底喜歡人類什麼?還是說這隻是你的幻夢而已?”

她訴說着激憤的話語,語氣卻十分平靜。因為她太過于熟悉這些在她腦海裡一直萦繞不去的思想了,以至于當她将這些離經叛道、以下犯上的話語終于宣之于口時,并不是一種爆發,而是理智地講述。

“我……從最開始就下定了決心,不再聯絡你。因為我們是那麼的不同。你有你的生活……與我們截然不同的生活。我的生活、我看到的人類世界,全都是滿目狼藉的不堪景象。你住在你寬敞舒适的城堡裡面,讀着那些高雅的詩歌與史書,全是歌頌文明之偉大,道德之崇高……每一次我看到你的來信就不由得想,像那樣的你看到的又是什麼樣的風景呢?我根本就……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所以我把你的信燒掉了。而你……而你也應該走了,别再管我了。你知道我說的全都是正确的。”

他臉上血色盡失,即使萊雅莉把刀插進他的胸膛,他也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她也有些懊悔了。可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布萊姆已經開了口:

“你的确是正确的,萊雅莉。”

他低下了頭,感到周身籠罩着一種怪異的氣息,一股原因不明的眩暈襲擊了他的頭腦,令他無比虛弱:“可是,那并不是故事的全貌。”

“你認為……我的生命就完全是腐朽的嗎?你認為我的靈魂早早就進了墳墓,而我隻是在自欺欺人,用名為人類的幻想讓自己的精神不至于崩潰嗎?你沒有想錯,我是一個在青年時代就夭折了的人,一個還活着的死人,這輩子也沒有希望了。我難道不知道那是一個催眠自己的謊言嗎?我自己和我親愛的人都是被人類結束了生命。我緊緊抓着那個抽象的幻覺,親愛的萊雅莉,公正、愛、道德、人性,随便你管它叫什麼都好,可我知道那是一個夢,整個兒是個夢,一個從未存在過的、虛構的、沒有結果的夢!這令我感到無比受挫、悔恨。

你知道嗎,和我一起前往的隊伍當中,有我過去部下的女兒。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迪米特拉,是她的女兒。她指着鼻子咒罵我,說我是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和我過從甚密,她的雙親也不至于被迫害緻死。她那樣的蔑視我,說我是個僞君子,一個被裹挾的可憐蟲,仿佛我是那樣的一文不值……可是你知道嗎,萊雅莉——她并沒有說錯。正如你也沒有說錯一樣。”

他露出一個凄涼的笑容,伸手拿起桌子上她剛放下的酒壺,卻沒有喝,隻是将軟木塞塞了回去。

“每個夜晚,我都祈求上蒼終結我罪惡的生命,要晨曦的光芒把我燃燒殆盡,而我也有好幾次差點真的這樣做了……那個任務,那個讓我沒能送别你的任務,我差一點就放棄了,即将死在那個窮兇極惡的魔物手裡……可是我沒有,我在瀕臨死亡的時刻聽見了你美好的聲音,于是我發瘋了一樣,從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回來。那時我才意識到……是你,是你恢複了我心中自以為早已死滅的夢。是你讓我虛構的那個抽象的人類的影子有了形象。所以我才知道,這一切并不是自欺欺人,我所渴求的、幻想的東西或許真實存在,萊雅莉,并且它……就存在于我們之間。盡管我很明白,你對我不可能有什麼溫情,并且對此我也毫不祈求。”

不知為什麼,當他說出“溫情”二字時,萊雅莉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動了一下。她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像是在否認他的說法。

“當我完成了任務,将我的君主渴望的東西帶到他的面前,他眼睛裡貪婪邪惡的欲念令我那樣的反感惡心。我知道我是徹底完了。有了那個東西,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縱我們,讓我們無從反抗,達到前所未有的權力集中。我知道我的性命、我的尊嚴已經是他們的囊中物了。當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城堡……拉努夫也已經死了。”

“他是怎麼……”聽到這個遙遠而熟悉的名字,萊雅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我的妻子,我君主的忠誠手下……我一離開,她就造訪了我的封地,目的是為了找到我的把柄,治我的罪。而拉努夫……為了保護我的秘密,他……為了我這樣根本不值得的人失去了生命。”

他的頭顱低垂,緊握的拳頭幾乎要滲出血來,喉嚨腫酸脹的感覺讓他快要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可是他控制着自己的失态,依然努力地對她微笑着,說道:

“從我得知拉努夫的死訊開始……我一整個星期沒有合眼。我知道,我的時刻馬上也要到了,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我這個威脅的。而我死後,我封地的子民就會像脫離枯樹的一片葉子一樣任人宰割。于是我開始瘋了一般工作。

我召集了市民會議,開誠布公地讨論了我的窘境。我們建立了公民大會,采取雅典民主制的方式處理封地的日常事務與内政、外交。不出一年的時間,人們就适應了新的制度,并且積極地參與到各項政治活動中,來自各地的商團開始在當地推行各種項目,抵禦潛在侵略的軍隊制度的建立也日漸成熟。

我站在城邦的廣場中央,看着新建的石制四層建築——那是公民大會的大會堂——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這片土地即使沒有我也可以照常運作。原來我一直是這樣的渺小、身居高位、恬不知恥,絲毫不知道自己是個占據了特權的走運的混蛋。這就是為什麼,從收到你的來信開始,我頭也不回地就趕來了。現在我回不回去都一樣。我的存在對人們毫無益處,反而會給他們遭緻災禍。

所以萊雅莉……不要認為我不明白,不要認為我們有什麼不同。我的世界、你的世界、血族的世界、人類的世界……到底又有什麼分别呢?現在我和你一樣,都是無處可去的人了。”

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身體像一根緊繃的弦,顯示出他對自己巨大的痛惡與厭棄,就好像他認定這世上沒有比他更無能、可悲的人力。這種悲哀的、虛弱可憐的姿态打動了萊雅莉,他的坦白有着與世界上任何談話都不同的性質。看着他如即将燃盡的灰燼般的神情,她的臉色蒼白了起來。她輕輕将他寬大的身體拉近自己,用手撫摸他銀色的長發。

“對不起,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大言不慚地說要守護你,卻總是和你拌嘴,還害得你哭了。”

她輕輕說道。那個高大的男人緊繃的身體在她觸碰他時發出劇烈的顫抖,像是崩塌的城池一般瓦解,然後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似乎還在刻意維持着某種微妙的距離。堅強與強大在這個男人身上已經無迹可尋,這種反應令萊雅莉的心頭産生一種奇妙的勝利感。

她用力地将他向後推去,可是布萊姆的身體堅如磐石,隻是擡起頭,困惑地看着她。于是她羞赧地低下了頭,略帶不滿地說道:

“要不要……睡一會。布萊姆這幾天都沒有合眼吧?”

說罷,她強硬地拉着他的衣袖,将這個呆呆傻傻的男人拖到床上。他臉色通紅,推脫道:“不,我……我不需要睡。”

“别胡說了,即使是惡魔也要睡覺的吧?”

“為什麼擔心我?遠征的時候,我曾經一連幾個星期不睡覺也是有的。”

“我才不管這些呢。”

她粗暴地按着他的肩膀,令他不要站起來。而此時布萊姆轉了轉眼睛,像是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可乘之機,于是再次伸手拿起了放在床邊的碗,用不滿的語氣嘟囔着:

“萊雅莉到底是在以什麼立場擔心我啊?好吧,好吧,如果你吃東西的話,我就睡覺。”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跟誰談條件!”

她瞪大了眼睛,一幅“你怎麼敢”的暴怒神情,萬萬沒有想到她妥協的一點軟弱之心立馬就讓這個男人蹬鼻子上臉。但是布萊姆如小狗讨好主人般懇切的表情讓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為了不至于真的笑出聲,損傷自己的威嚴,不情願地接過了碗,勉強吃了兩口。

“你說的對,冷了之後的确更難以下咽了。”

她把碗重重地放在床邊的櫃子上,表達着自己不滿,然後推搡着布萊姆的身軀,讓他躺下。緊接着,她像一隻鑽進自己巢穴的小動物那樣擠到他的胸前。她的呼吸噴在他的頸窩,令他的臉頰泛起通紅,可是或許是因為接連的操勞與疲憊,他很快就入睡了。

萊雅莉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揚。她用手指摩挲他的頭發哄慰他,然後猶豫着,在他渾身上下探索着撫摸了起來。他們是那樣的貼近彼此。可是她意識到,自己還想要離他更近、更近,直到世界上隻聽得到他們兩個人的呼吸為止。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隻有他們兩個人就好了。她想道。如果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靜止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這一刻,那該多好。她知道不可能——可是天啊,那樣該有多好?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