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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盲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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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愛丁堡一個叫特拉能特的小鎮來的。我媽媽因為喜歡搗鼓占蔔術被人控告是女巫。最有力的呈堂證供是,莊園主一家的年輕女仆們在被我媽媽咒罵之後,發現當晚廚房的黃油全都變酸了,随後他家的女兒們陸續得了急病。莊園主是個脾氣暴虐的人,堅信要我媽媽血債血償就能解除女巫的咒語。他來到我家門口,舉着把刀,殺雞一般就要捅向我媽媽,卻被我的父母雙雙打罵了回去,無功而返。當天夜裡他就做了噩夢,夢見我媽媽變成了一隻黑貓,把他的皮活生生撓了下來。”

梅吉轉過身去,雙手将桌布撐平,左右端詳了一下,慢悠悠地繼續說道:

“第二年,我父母被關進監獄,我作為反方證人,和作為正方證人的莊園主一家住進了監獄旁的一家旅館。有兩百來個興奮的群衆前來圍觀,并見證了莊園主家的女兒病發的全過程:四肢抽搐,小腦袋不停地抖動——那場面詭異極了,沒見過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媽媽可沒本事給人下這種毒咒。可我卻也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幾個年輕的女孩犯得着故意陷害一個陌生的同村人嗎?不論事實究竟如何,我爸爸很快就受不住刑招供了,接着就是我媽媽。因此他們被指控的五十二項罪行全都成立。”

萊雅莉沉默着,繼續用小棍機械地拍打晾曬着的衣物。她知道被判定為異教徒的人是怎樣的下場。

“陪審團一緻認為要判我同謀罪,這樣才能徹底殲滅惡咒。盡管我父母竭力證明我的清白,也是杯水車薪,罪行還是生效了。我看着他們被吊死。我爸爸在最後一刻破口大罵,推翻了自己全部的招供,痛哭流涕地要和我媽媽劃清界限。可他還是被吊死了。我媽媽則聲嘶力竭地祈求陪審團放過她的女兒。最後我沒有死。因為我懷孕了,按照法律獲得了緩刑。”

萊雅莉張大了嘴,手中的小棍掉在地上。

“三個月後,我被釋放了。後來那個孩子生下來三天就死了。孩子的父親叫做約翰,他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管家——是的,你沒有想錯,就是我們的管家約翰先生。他因為孩子的死哭得很傷心,可是我倒覺得沒什麼。原本我就是為了得到緩刑才同他在旅館裡雲雨、懷上這個孩子的。同我一起被判巫術罪的幾個女孩明知道懷孕就能免去一死,卻都不願背負女巫和蕩//婦的雙重罵名,最後全都被吊死了。要我說這其實沒什麼要緊。我們所在的世界和玩一場紙牌遊戲沒有區别,什麼都不必太當真。後來約翰先生替我做擔保人,将我引薦到他侍奉的卡裡家族做女傭。所以我就來到了這裡。”

清涼的微風搖動晾衣杆上的紡織物,漂浮無狀的影子仿若地面的幽靈。萊雅莉張了張口,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這個世界、他們的命運,不過都是一場遊戲,一場牌局,一場演出。沒有真理,沒有正義,沒有美德,沒有永恒,沒有确定。你自己不就是這樣想的嗎?她想道。

你自己不也是這樣言之鑿鑿地向他人宣告,并嘲弄他們的愚蠢,笑話他們的盲從嗎?

那麼為什麼,當梅吉這話說出口時,你會感到如此荒唐,就好像心中那股廢棄的力量已經到達了頂點,卻在一瞬間疲軟下來。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即使一切都是這樣的荒誕不經,命運比飄零在水中的落葉更加漂浮無定,你對你生活的一切當真全都都滿不在乎了嗎?當她濕潤的嘴唇吻上你的嘴唇、發梢輕撓你的臉頰的時候,當雙手被色粉筆染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當燦爛的陽光被樹蔭一層層過濾、在樹葉邊緣留下金色的輪廓的時候,當你和那個男人推心置腹地交談、卻又各有保留地彼此拉扯的時候——這些時刻,你難道就全然無動于衷嗎?

不是這樣的。她想。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呢?可她沒有把這些告訴梅吉。于是她隻是問道:

“這個孩子出世後,你打算怎麼辦?”

“約翰想和我結婚,可是我卻不肯,要不是我極力勸阻,恐怕他早就要去求告卡裡夫人了。他最後還是依了我,決定把這孩子送到他鄉下的母親家撫養。”

“為什麼不答應他呢?那樣做得話,你的路不是要容易很多?”

梅吉輕輕笑了笑,綠色的眼睛像機敏的狐狸那樣穿過院牆,望向遠處的山坡與蔥茏的樹木。

“我并不害怕我的前路,萊雅莉,我也不害怕世俗的标準與清規戒律——即使你順從他們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們刻意在其他路徑設置了重重阻礙,令人覺得我們隻有一條路好走,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我們是自由的。所以我不想選擇容易的路——那是他們引誘我們走的路。”

萊雅莉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她根本不明白梅吉在信口開河地說些什麼,可是這個世界給她們制造的艱險與束縛已經夠多了。她至少不該再成為令梅吉痛苦的另一道枷鎖。

梅吉的目光難得露出溫暖的神色,她的聲音比夏日裡的風更加柔和:

“放心吧,萊雅莉。我是一定會保護這個孩子的。這不光是因為她是我的孩子,更是因為她是特别的——她是一個老靈魂,她會明白她來這世上的使命的。她會為人類帶來希望,即使那是盲目的希望,也總歸好過沒有。”

很快到了正午,廚房裡喧鬧了起來,火爐也點燃了。她們将幹透了的衣服折疊好收進筐裡,便去廚房忙碌了。直到那天晚上,她們都沒再交談。

那天夜裡,萊雅莉熟練地繞過同屋其他女仆們的床鋪,猶豫地在熟睡的人群中望了梅吉一眼,蹑手蹑腳地離開了房間。她借着庭院牆上懸挂的火把,一頁一頁地翻着自己的速寫本。梅吉的身影出現在紙上風景裡的頻率在最近幾個月越來越低。事到如今萊雅莉早已放下了對她的癡迷,她們之間的情愫轉變為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

她不自覺地來回翻動着紙張,不同角度的梅吉的身影夾錯在不同的風景間,那些圖像快速閃過的殘影比回憶還不真切。為什麼梅吉說她們是自由的呢?她們到底哪裡自由了?她覺得她們的一生都困在這些畫裡了。難道能夠讀星星的人就會變得更加自由嗎?

她想到梅吉說過的話,不禁沉思了起來。她再不願相信梅吉的關于星星與預言的鬼話也不能否認一個神秘的巧合:那些瘋話與賽格曾經展示給她的故事書異曲同工。可如果一切的命運真的是提前被星辰書寫好的,那麼他們活這一遭、走到生命的終點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像小說和戲劇裡那些被蒙在鼓裡的人物那樣,用來給觀衆取樂嗎?

萊雅莉不明白命運。她不明白命運幹嘛非得那麼殘酷。如果換她來寫這些人的命運,那她頂多叫他們經曆些出門時找不到靴子,或是勺子整個掉進湯裡之類的小挫折。

萊雅莉很想明白命運。命運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難處?如果它肯告訴她的話,她也是能夠理解它、寬恕它的。所以啊,命運,告訴她吧,向她開恩、啟示她吧。不要叫她明知自己的矇昧卻還要受矇昧之苦,不要叫她迷失在它為所有人打造的命運荒漠裡,不要叫她的靈魂被真理的光輝抛下,隻能被黯淡的時間拖住腳步無法前進。

她擡起頭,目不轉睛地仰望着夏夜的繁星,希望它們能夠像梅吉和賽格聲稱的那樣,也向她吐露隻言片語。哪怕僅僅是隻言片語。

梅吉也好,賽格也好,他們不是都說星星的語言隻要用心就能讀懂麼?可是為什麼不論她如何祈求禱告,星辰的閃爍都沒有變換成音律,向她展露絲毫警言真理?為什麼隻有她一個人被星星抛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無用和愚蠢。她的眼睛因為長久的瞪視而酸澀,心中更是感到荒涼。可她沒有流淚。

父親去世的時候,母親去世的時候,許多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都沒有哭。

她的眼眶深深凹陷,裡面盛得下很多悲哀、很多痛苦、很多辛辣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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