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郃蹲下身回應,寶寶立刻高興起來,用各種音調的爸爸喊他。
親情為什麼這樣不公平,讓孩子天生仰慕父母,而周郃還在遊離。
就似周郃能輕易把寶寶抱在懷裡包裹得密不透風,而寶寶張開手掌卻隻能抓住他一根手指。
他想着彌補,但羅錦玉已承擔起所有愛的職責,一切親力親為,仿佛沒什麼她不能做到的,她熟練并全心全意地愛着孩子,甚至于不留下一個空缺,并貼心地給予周郃支持,“一切有我呢,别擔心,你做自己就夠了。”
将所有積蓄留在羅錦玉床頭,周郃身上再拿不出一份值錢東西,他想就兩年,破釜沉舟,他不會叫人失望。
他減少了回家的次數,整宿整宿睡在工作室,拉投資和人喝得不知何年何月,醒來時也不知晝夜。
極少的清閑時間,也不夠他回去一趟,他盡量不去想,幾個月夠一個孩子成長多少?
他也想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一段感情破裂。
甚至連告别都欠奉,隻有一封簡單的書信。
“周郃,我和孩子一起走了,不用來找。抱歉,再見。”
信封上落了一層薄灰,但周郃還是抓着紙沖了出去,他毫無知覺地一路狂奔,卻不知為什麼奔跑。
羅錦玉早就走了,他的追逐像一場滑稽的表演秀。
可他依舊在跑,直到闖入火車站,肺疼得快炸開,一條條車次信息闖入視線。
他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了車票,火車呼嘯開動,他卻沒上車。
他連羅錦玉去了哪都毫無頭緒,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今天他回來隻是想好好洗個澡,帶幾套換洗衣服。
然後,順便抱一抱他的孩子,和妻子親昵一會兒,告訴她一些好消息。
當然,他可以接着做他的正事,那些順便的就暫且抛在腦後,等工作告一段落,再去想怎麼辦。
隻不過晚一點,推遲一點。
周郃僵硬着走出火車站,門前攤販很多,入秋後熱騰騰的吃食受歡迎,煙氣聚攏在一塊兒,袅袅婷婷地飄向進出站口。
“帥哥,來個烤紅薯暖暖手不?”
“來根玉米吧,甜得很呢,今早剛從地裡摘的,好吃帶回去給家裡嘗嘗,不好吃不要錢!”
“來兩斤柿子,事事如意!”
周郃掏開口袋,“我沒錢。”
他的表情麻木,語氣又冷淡,攤販随即轉向其他過路人,“好吃的熱騰騰的紅薯了啊,嘗一嘗,便宜好吃!”
周郃站在攤販中央擋了路,有人請他讓開,卻聽他極力壓抑着什麼啞着嗓子說道:“我沒錢……”
有人看他可憐,從爐子裡撈出一根玉米裝好,轉過身要給他,卻不見了他人影。
……
周郃當天報了警,警察告訴他這年頭老婆跑掉,孩子被拐的大有人在,茫茫人海,泱泱大地,通訊都不發達的年代,想找就要花時間。
時間一久,也說不定就接受了。
周郃隻有羅錦玉的名字,還有他不知能不能分清心心與星星的孩子周珏的出生證明,他們的關系竟然輕而易舉地斷了。
他後來有了錢,眼見摩天大樓拔地而起,新聞中出現他的名字,偶爾也想,周珏會不會記住他的名字,某天出現在他眼前,而羅錦玉或許組建了新的家庭,但一定對周珏很好。
周郃會問清楚她究竟什麼時候産生了離開的想法,周珏這些年又是否想起過他的父親?
即便心有芥蒂,于漫長時光中也能冰釋前嫌。
“DNA匹配上了,但對方似乎沒有見面的打算,抱歉,周先生。”
周郃得到了第一次拒絕。
但他仍忍不住猜想,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近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沒有重聯的打算卻又被公安匹配了血緣。
但既然他不想見面,也無意透露任何信息,周郃便什麼也做不了。
年少輕狂當真以為錢能解決任何事,實則不然,它讓自己輕松卻無力。無法否認的一點,恪守道德實在令人痛苦。
周郃期待周珏與他重逢嗎?好像是的,他在等待;但似乎也不是,因為他隻是等待。
第二通電話打來,周郃聽警察問,最近有沒有一個年輕人聯系他?
他等得實在有點累,叩問細節,抽絲剝繭地得出一個結論:周珏并沒有如他所想成長為一個省心的乖孩子。
周郃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