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郃。”
年輕人起身,忐忑地整理袖口,“錦玉,你來了。”
羅錦玉的年紀更大,按理說周郃該叫她姐。不過說的人有心思,聽的人不推拒,在真情面前刻意提出倒顯得過于循規蹈矩,追求繁文缛節了。
“我們……”周郃雖然年輕,卻也不想在羅錦玉面前做毛楞的青頭仔,嘗試主動安排下一步行動。
“去幾條新衣服嗎,你穿得好少。我看看,頭發是不是也長長了。”羅錦玉自然地拉住他的手,眉眼彎彎,向他靠近。
那雙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情,沒有青澀的羞意,更不媚俗,隻是一顆在湖水中央燃燒的火球,無聲,溫吞裡藏着熾熱。
羅錦玉不介意他隻是一個身無二兩銀的窮小子,他更不在意羅錦玉大他幾歲擁有更豐富的情史。
她對周郃來說,始終是神秘的,裹着一層紗。
周郃不過問她的過去,他珍惜眼下,他自認把握住了這份感情。
或許也正因為此,他們之間的感情始終穩定,從沒有過激出格的舉動,每一步都走在正軌上。
隻有一件事出乎周郃的意料,結婚不過一月,羅錦玉懷孕了。
她從未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看着尚未起伏的腹部,撫摸着,“我是媽媽呀,我們很快就會重逢了。”
她把生育孩子叫做重逢,似乎他們從來到這世上時便牢牢地綁定在一起,他們的命運是上天注定的。
周郃被她罕見情緒化的發言打動,手貼上小腹,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在心裡道:“你好,寶寶。”
孩子在羅錦玉愛意的浸潤下順利出生,身強體壯,從産房被抱出來時就已經白白嫩嫩。
周郃來到羅錦玉病床邊,問她有沒有看到孩子,那是他們倆愛情的結晶,生得很好看。
羅錦玉臉色蒼白着,但精神頭很好,笑他說得真土,又說孩子還沒長開呢,看不出什麼的。
當天,孩子就留在他們身邊,睡在小床裡,羅錦玉睡了,周郃才專心地打量他的兒子。
看不出像誰,似乎挑了他們倆人五官中最不具特色的部分組合在一起,大概和羅錦玉說得一樣,他還沒長開呢。
但已經足夠漂亮惹人喜愛了,羅錦玉出院時,護士們輪流抱了一遍寶寶,他的名字還沒定下,隻好用拟聲詞逗他。
寶寶緩慢地眨巴兩下眼睛,回到周郃懷裡打了一個哈欠,在睡夢中離開醫院。
他總是很困,抱不了多久就睡了,懂事地獨自睡在搖籃裡,一睡就是大半天,周郃時不時去看他。
他大多時間睡着,有時醒着,也不鬧人,解決了他的需求就乖乖待着,大哭起來隻有羅錦玉安撫得住。
周郃不知道其他父親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孩子的,他體内并無玄而又玄的激素分泌,隻能在日常相處中增進對孩子的感情。
親情本就不同于愛情,沒有一見鐘情,靠的是日積月累。
周郃正努力地與他的孩子熟悉起來,進入他早就準備好的父親角色裡。
孩子的名字終于在他滿月前确定下來,周郃看向滿心滿眼孩子的羅錦玉,定下了珏這個字。
小名理所當然地延續叫了一個月的寶寶,沒什麼特殊的。
那時,周郃、羅錦玉與寶寶也不過是沒什麼特别的普通的一家人。
定下名字後,寶寶漸漸顯露出自己的性格,有點呆,但脾氣很好,一個人待着也不會生氣。
周母樂呵呵地用一塊帕子和寶寶躲貓貓,說:“那是在肚子裡就教養得好,寶寶知道誰愛他呢,是不是呀?”
說話間,帕子被一隻小手攥住,寶寶露出他隻有牙床的嘴巴,赢啦。
羅錦玉産後落了些小毛病,留在家中休息,周郃卻是不得不回崗工作。
好在寶寶非常省心,羅錦玉照顧他也不顯疲累,反倒更加榮光煥發。周郃放了心,從每日往返三次減少到一次。
養孩子比想象中費錢得多,即便寶寶非常健康,每月該檢查的項目也不少。周郃不滿足于循規蹈矩地上下班,掙得幾分錢剛到手就花得一幹二淨,日子每過一天,積蓄就少一分。
他跟人搗鼓起電腦來,說要創業,剛把工作室辦起來,就被周母提着笤帚教育一頓。
大意是,她養大周郃沒靠男人,叫羅錦玉也不靠他做個寡婦靠接濟養大孩子嗎?
周郃梗着脖子,說自己絕不會叫他們母子受委屈。
但他确實一日日忙起來,錯過了寶寶第一次開口,第一次走路。
看寶寶跌跌撞撞撲進羅錦玉懷裡,媽媽喊得響亮,他才發覺時間過得這樣快。
他的兒子不再發出無法辨别的哼唧聲,能開口說話,能用他短短的腿走路、奔跑,向着成長一路狂奔。
他還當他們有許多時間從陌生到熟稔、看他的孩子不可避免地烙印上他的痕迹,可時光匆匆,他一時怔在原地。
“爸爸。”小腿處貼上一團柔軟,寶寶仰頭用他人見人誇的大眼睛看向周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