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紙杯中冷水一飲而盡,羅闵餘光瞥到不遠處男人還在看他,并且有靠近的迹象,“熱水太燙了。那是誰?”
毛芸啪地扭頭,“日!”
意識到這詞不太文雅,毛芸趕忙呸呸呸,“那是閃影的創始人,周郃,人家年紀都能當你爹了,記得尊重一點懂不?”
她恨不得在年紀能當爹這幾個字上劃重點,在羅闵耳邊循環播放。
見周郃越走越近,當真是向羅闵來的,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強調,“要有小輩的樣子,别裝大人聽到沒?”
羅闵不明所以,他平常沒有禮貌嗎?
但毛芸特意叮囑,他也不駁她的面子,“嗯,我知道。”
周郃原不打算在今日與羅闵接觸碰面,按他的計劃,應該是先讓羅闵聽到他的名字,再是慢慢地接觸,有一個正式的會面。
但視線對上時他不得不承認,他确實很急切,否則他今天不該出現,更不該走到羅闵面前。
“是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叫醫生來看看?”周郃倒不是霸總上身,而是拍攝時确實有醫生随行,以防不測。
“謝謝,不過我吃的是鈣片。”羅闵回答,表明自己還處于長身體的青春期,得到毛芸贊賞的點頭。
周郃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是年紀還小呢,午飯多吃點,别餓着。”
那笑意不達眼底,羅闵看出他的虛僞,并不與他虛與委蛇,隻冷淡地點點頭。
換作旁人被小年輕下了面子,很難再有心思交談下去,可偏偏周郃不,他的眼神克制卻始終停留在羅闵身上,詢問了他今天的拍攝感受、對閃影的印象,還将自己的聯系方式留給了他,不是燙金名片,而是手寫的紙條。
羅闵接過來,看着上邊入木三分寫着兩個字:周郃,折成小塊後遞給了毛芸,嗓音平直道:“能有這次拍攝機會我已經非常滿足了,後續的簽約我可能勝任不了。”
毛芸搖旗呐喊:對對對,就這樣幹淨利落地拒絕。
絲毫沒有當初接到閃影邀約的興奮。
周郃點點頭,“沒關系,後續事宜會有專人接洽,如果你感興趣,可以随時改變心意。”
說罷,他便道别離開,好似真的隻是突發奇想來看一眼又敲定了羅闵繼續合作。
毛芸看他利落地消失,心中竟也有些拿不準:“别是我真的想錯了吧。”
羅闵沒發表什麼意見,休息時間結束後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結識周郃隻是這一天中再平常不過的小插曲。
……
賀齊樂跟着周郃走出拍攝場,看着眼前男人肩背筆挺卻無端透出無力的悲涼,開口道:“周總,羅闵可能真的不記得你了。”
周郃站至落地窗前,閃影獨占一片園區,幾座高樓都在集團名下,每層樓都有不同的分工,員工安靜且快速地穿梭在這蟻巢,兢兢業業,猶如多年前的周郃本人一般。
他吐出一口氣,心頭卻沒能減輕幾分重量,“他當然不記得,他母親帶走他的時候,他連話都說不清。”
還很小,比起走路更喜歡扒着大人的腿,由人帶着他走。因為個子太矮,連人臉都看不到,随便抱上人的小腿就叫爸爸,怎麼可能記得住他的長相和名字?
小小的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周郃幾次字正腔圓地教他念自己的名字,“周珏,你叫周珏,有沒有記住?”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吐了個口水泡泡把自己逗樂了。直到羅錦玉帶走他,他也沒學會念自己的名字。
如今他倒是有了新名字,随的羅錦玉姓,叫羅闵。
周郃覺得不好,不是姓不好,是名不好,但他既沒在這十多年中養過羅闵,也沒給予過絲毫物質上的支持,哪來的資格置喙?
羅錦玉一走,所有聯系都切斷了,周郃找到她說的老家,卻得到從沒聽說過這人的回答,他才恍然除了名字他一點都不了解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生下孩子的女人。
他被澎湃的愛沖昏了頭腦,一心想着家成了,便該立業了。
披星戴月地投入工作,卻無意冷落了家中妻兒,而後等來的便是羅錦玉的告别。
她離開時帶走了羅闵。
整整十多年過去,周郃惱怒過後悔過,但也心灰意冷,他有了錢與權,将公司從小縣城搬到繁華的大都市,卻始終沒找到離開的人。
大概真的是他不誠心。
然而在他将一切都将抛之腦後時,卻傳來了一個消息,在公安備案的血液匹配上了親緣。
他找到了闊别十七年的兒子。